面對林晚林這樣耍無賴卻又有禮節的人,許淞撇過了腦袋。他原想著,若是死皮癩皮的無賴,他便打發幾句轟出去,可如今幾人雖賴在院子裡,但又未行粗事,甚至言語之間頗有文人之氣。
許淞妥協般長撥出口氣,將腦袋轉回,看著林晚林道:“張柳不僅與我同在私塾唸書,甚至與我是鄰居。”許淞說著,抬頭用下巴點了點旁邊荒僻的院子,因無人居住,所以磚牆已破敗,連爬山虎都爬上了院門,更顯頹廢之感。
“龍潭村雖然離風陵城有些遠,但村裡人還是希望孩子們可以多讀些書的,我和張柳都在村裡的私塾裡讀書,直到張柳五歲。”
“那年,張叔從風陵城回來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不幸摔傷,回到村子後沒幾日就去了。”說到這,許淞垂下了眼,“村裡傳出了流言蜚語,說是張姨為了省下銀子,所以才不肯給張叔找大夫,才讓張叔走了的,更何況…像張姨那樣性格的女人在這樣偏僻的村子裡,還不知有多少人在後背嚼舌根,漸漸地村裡的孩子也不願和張柳一起玩,甚至排擠他,欺負他。”
許淞是如此憎恨自己的過目不忘,不然怎麼能將當時的流言蜚語,張姨無措的哭泣,張柳像小獸的哭嚎反擊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你呢?”
易輕朝這淡淡的三個字,讓許淞宛如被雷劈中一樣,呆呆地坐在那裡,什麼都沒有說。
年幼時的許淞也曾問過家裡人為何不願意幫幫張姨,明明他們都知道,張叔是怕治病後,張姨妻兒無銀兩伴身才以死脅迫張姨不許請大夫的;明明張叔與張姨的感情極好;明明知道是那些男人在張叔死後的深夜來敲門,可張姨從來沒有開過門。
可家裡人只是和許淞說:“你只是個孩子,別管那些事了。”
“各家只能管各家的事情,這些哪輪的到我們去管呢。”
“你管了他們的閒事,那些人轉頭來欺負你怎麼辦?”
“淞兒,聽爹的話……”
“淞兒,聽孃的話……”
這些話,在一個又一個的深夜,宛如魔咒般纏繞著許淞,如今聽到易輕朝的話,他像是被擊中了心裡最隱蔽的一角黑暗,苦笑道:“我是個膽小的,我雖然沒有欺負他,可我也沒有救他。”
說著,許淞抬頭看向易輕朝,一字一句道:“我沒有救他,與我欺負他,沒有區別。”
“但許翠不是。”許淞收回了看著易輕朝的眼神,“王嬸性格強硬些,連帶著許翠就比村裡的孩子嘴巴厲害些,她衝出來保護了張柳。”
“雖然那些孩子顧及許翠,沒有再欺負張柳,可張柳還是再也沒有來過村裡的私塾唸書了。”
許淞說著,似是又想到了當年被推倒在地的張柳和在他面前插著腰的許翠,聲音極輕地說了一句。
“我留在村裡當教學先生,就是為了讓他們都知禮明禮,不再讓任何一個孩子走上張柳的老路。”
從許淞家裡出來後,幾人又將許甜甜送回了院子裡。林晚林以吃多了甜餅為由拉著易輕朝與傅桉在龍潭村裡消食。
今日是十六,月亮高高掛在空中,照著行走在村裡的三人身上。
林晚林想著許淞的話,雙手抱胸開口道:“張柳曾被許翠所救,所以對她心生愛慕,倒也說得過去。”
自己當年也是因為易輕朝出手相助,才與他成了朋友。
想到這裡,林晚林側頭看了眼沒什麼表情的易輕朝,有些無趣地撇了撇嘴。
人啊,就是這樣,對自己來說比天大的恩情,興許對施恩的人來說,只不過是隨手之勞。
“噓。”傅桉挑了挑眉,指尖虛虛壓在林晚林的唇上。
“往那瞧。”
傅桉點著林晚林唇的那根食指再次指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