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興直視著她的眼睛,搖頭。
“不,杜興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只叫杜興。”
付希啞然。
不確定他是想否認身份,還是想定義自己身份。
“你說你叫杜興,那弒神殿和浮鷺這個名字,你要怎麼解釋?”她揹著雙手問道。
“弒神殿?浮鷺?”
杜興嘴裡重複著,付希看到他眼底滿是譏諷和嘲笑。
未待她再問,只見杜興手指在脖頸間搓揉幾下,搓出一層什麼東西。
緊接著他把這層東西,從脖頸至髮際線的整個撕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龐來。
付希驚得雙唇微張。
這是什麼材質的面具,能做到如此貼合與自然?
若不是親眼看著他揭下來,誰能看出來他易了容?
“抱歉,直至現在,才以真容與姑娘相見。”杜興看著她,微微一笑。
付希打量他這張臉。
誰能想到呢?
之前憨厚溫和的長相下面,竟是這樣一張雌雄莫辨,明豔俊美的臉?
尤其他昳麗唇邊的那抹慘淡笑意,配上柔媚的眉眼,總給人一種破碎美人之感。
“追隨我,意味著背叛弒神殿。”她道。
杜興濃密纖長的睫羽輕顫幾下。
“剛才我對那人出手那一刻,就已經背叛了弒神殿。”
“你意思是,為了我你才背叛的?”付希語氣不甚和善。
剛才他的出手,是因為那人先對她出了手,杜興現在這樣說,是想道德綁架她?
“不。”杜興垂下眼簾,遮住了眼底的怨恨和痛色。
他齒縫中擠出聲音:“弒神殿不是人待的地方。
成千上萬的孩子在深山密林中廝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要想活下去,只能殺人搶食,若運氣不好,就會被人殺死,成為他人食物。
如果說深山密林是人間煉獄,活到十八歲走出來的人,以為噩夢已結束。
卻發現,弒神殿裡的才是一群身披人皮的魔鬼。
付希讀不到他的心聲,不過他這也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且一個大男人低著頭跪在她面前,姿態這樣卑微,說她一點不動容也是假的。
她輕嘆一聲,“杜興啊,我給不了你什麼,你為何要追隨我?”
杜興仰頭看她,殷紅薄唇勾起。
“我之前說的是實話,因為姑娘救了我的命,自那之後,杜興惟願餘生都追隨姑娘。”
付希知道他說的是及雲谷取針的事,但?
“你不是弒神殿的人?那時應該只是苦肉計,不是嗎?”
及雲谷的事,是那隻“幽靈”搞出來的,杜興是他們的人,他們怎麼會讓杜興死?
杜興看出她的疑惑,笑道:“是苦肉計沒錯,但若無姑娘取針,我真的會死。”
弒神殿那群閹人,為戲弄齊湛,犧牲他又有什麼奇怪?
見識過那些人殘忍又荒唐的手段之後,他早已生無可戀,所以也不介意上演那出可笑又可悲的苦肉計。
他原以為自己是不怕死的,甚至覺得死是一種解脫。
但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卻又清醒地感知著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消逝時。
他心底突然湧上莫大的恐懼,和對生的巨大渴望。
在被恐懼淹沒,快要徹底絕望之時,他聽到了她的聲音,說能救他……
她說到做到,真的救了他。
付希見他鼻尖泛紅,一雙眼睛隱隱閃著淚意,驚異出聲。
“你……”
“姑娘若是不願留下我,杜興也不勉強。”杜興釋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