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色溶溶,灑在蜿蜒的小道上,陸昭小心翼翼地扶著姜離,一步一步朝著扶雲殿的方向走去。
陸昭微微側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姜離的身上。
姜離此刻因著酒意,雙頰染上了如晚霞般豔麗的紅暈,眼眸似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卻又透著令人難以忽視的清明。
她的髮絲如墨般傾瀉而下,隨著微風輕輕拂動,額間的花鈿在月色的映照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陸昭忽然覺得,其實大帝姬真的很好看。
在萬籟俱寂之中,他忽然打破了這份寧靜,輕聲問道:“帝姬,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姜離朱唇輕啟,聲音如珠落玉盤般清脆:“因為你值得。”
姜離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於陸昭而言,卻似驚雷乍響,震耳欲聾。
帝姬說……他值得?
這些年來,他以男子之身披堅執銳,上陣殺敵,行軍千里,與眾多女子同甘共苦,同吃同住。
世人皆言他早失了清白之身,指責他不守夫道,甚至說,誰若娶了他,簡直是祖上造了大孽。
他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只求莫要連累了陸家的其他兄弟。
只是後來,大軍凱旋,女君論功行賞,為他賜婚。
初聞賜婚之時,他心懷喜悅,卻未曾料到,竟是賜婚給了大帝姬,那玉京城中聲名狼藉的一等一的紈絝。
說不失望,那是假的。
他原以為這輩子便這般渾渾噩噩,頂著大帝姬側君的名號,草草了此殘生,卻未曾想,還會迎來新的際遇。
陸昭扶著姜離的手微微緊了緊,終究還是將那深藏於心底許久的話語問出了口。
“帝姬不嫌棄我嗎?”
姜離面露詫異之色,美眸流轉,反問道:“嫌棄你什麼?”
陸昭心口一緊,他望著姜離,試圖從她的眼中捕捉到哪怕一絲的譏諷,然而,卻什麼都未曾尋到。
她的目光淡然且真誠,好似當真不知該嫌棄他何處。
沉吟片刻,陸昭緩緩開口:“人人都說我身為男子卻披甲上陣,毫無男子該有的教養和矜持,說我……”
陸昭垂下頭,眼底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自卑,聲音也愈發低沉:“說我連最下等的小倌都不如。”
姜離聽聞,驟然停住腳步,那雙好看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寒光乍現。
“誰說的?”
陸昭被她身上陡然迸發的殺意所震懾,下意識地開口:“許多人都在說,就連帝姬也因我而遭受了諸多非議。”
“我第一日上朝便接下了說服帝師一事,也只有你為我著想,算扯平了。”姜離道。
陸昭唇角溢位一抹苦澀的笑:“那是有原因的。”
姜離微微側目:“什麼原因?”
“有一次,帝姬在三帝姬的生辰宴上被人嘲諷,說只能配我這樣的殘花敗柳,我本以為帝姬會因此而遷怒於我,打罵凌辱,可帝姬沒有,時至今日,無論帝姬被人如何指責,卻始終不曾遷怒於我,不曾短缺我的衣食用度。”
陸昭的這番話,在姜離的心中劃過一抹細微的異樣。
傳聞中的姜姒,似乎不是這樣的人才對。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貓膩?
姜離又看了一眼陸昭,見他一身黑衣,步履平穩,可眼底卻似藏著萬千傷痛。
她輕哼一聲:“呵!她們有何資格嘲笑你?若不是你們這些鐵血將軍在外用血肉築起一道道高牆,抵禦外敵,她們又怎能在這玉京城中端坐高臺,安享榮華?”
陸昭驚詫地看向姜離,整個人眼眶就怔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有人這般為他仗義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