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緩緩起身走向陸昭,身後的衣襬拖出一個婉轉的弧度。
來到陸昭跟前,她輕輕伸手,扯開他的衣衫,垂眸凝視著他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猶如猙獰蜈蚣般的疤痕。
這一刻,姜離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捏住。
在姜離這般直白的目光之下,慢慢的,陸昭周身便泛起一層濃郁如霞的緋色。
“帝……帝姬……”
他的聲音帶著些許忐忑與不安,帝姬定是覺得這些傷痕醜陋至極。
就在他欲拉起衣服遮蔽之時,姜離微涼的指尖卻輕輕觸了上去。
男人的身子猛地一陣緊繃,呼吸瞬間亂了,紊亂的氣息在空氣中交織。
姜離的指尖緩緩劃過他身上蜿蜒泛白的傷痕,每一道傷疤都似訴說著過往的滄桑與苦難,時光彷彿在這一刻靜止,許久之後,才傳來她沉沉的一聲嘆息。
“往後,不要再這樣了。”
陸昭點了點頭。
早在沈妄生辰宴那夜之後,他便再也不曾再傷害過自己,因為突然發覺,那夜晚,不似先前那般難捱了。
姜離眼眶有些泛紅,在陸昭發現之前,她為他拉起了衣服,繫上衣帶,這才啞著聲音道。
“人的一生是萬里山河,過客往來無數,有人為山河增色,有人使日月失輝,有人改其江流,有人鑄其梁骨,大限來臨之際,不過是立於山巔,回望江河,陸昭,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為之放棄生命。”
“只要活著,總會有生生不息的希望,和,不期而遇的溫暖。”
他們都一樣,只是活著,就已經耗盡了全部的力氣。
可,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那些蒙冤而枉死之人的冤屈,仇怨,總是需要有人去搏的。
陸昭瞧著姜離,緩緩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她微涼的指尖,“帝姬,冊立我為正君吧。”
姜離搖了搖頭。
“陸昭,沒有迴音的山谷,不值得你縱身一躍。”
“……”陸昭聞言,眼中不見半分波瀾,他從一開始便知道,大帝姬對他有尊重,有敬佩,有心疼,可唯獨……沒有愛意。
可這世間情絲又怎是寥寥幾語便能說清的,有些事,明知是錯,依舊如飛蛾撲火,只爭朝夕。
“妻主,侍身心意已決,還望妻主允准。”
姜離微不可聞的吐出一聲嘆息,她忽然轉身,雙手捧起陸昭的臉,重重的搓了幾下,“你便對我這般沒信心?”
這還是陸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帝姬,他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瞧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感受著她掌心傳來的溫度,只覺得萬物都在雪色中豐盈靈動起來,俗世的喧囂與浮躁,猶豫與彷徨都消融在眼前這人的身影當中。
“睡吧,萬事明天過後再說。”
姜離牽起陸昭的手,大步朝著床榻走去。
陸昭瞧著那被姜離牽住的手,眼波微微閃爍了一下,他心中清楚,帝姬是怕他長夜漫長,難以入眠。
男人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如此,便不告訴帝姬他早已能酣然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