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病,皇帝自非因為高興才日日去清竹閣。
即便口中說自慚形穢,又哪裡有半分自慚形穢的樣子?反倒以玩笑之言把賢妃的話給堵了回去。
字字句句卻又炫耀一回自己的恩寵。
彷彿對婁昭儀之前的那句“寵冠六宮”也受用得緊,無意反駁。
婁嫣當即看了眼雲鶯。
她心下瞠目,更覺得好笑得緊,這人絲毫不知道收斂,果真不覺得自己有朝一日會失寵嗎?
由來寵冠六宮的女人能有幾個下場好的?
得寵時有多張狂,失寵時便會多悽慘,雲鶯難道以為自己將來會不一樣?
想著這些,婁嫣覺得自己若同雲鶯計較無異跟著犯蠢。
她穩住心神端起茶盞慢慢喝一口茶。
賢妃眉眼一動不動,猶似從雲鶯的話裡什麼也沒有聽出來,依舊語聲溫和:“幸得你如今大好了,陛下只有高興的。近來天有些轉涼,淑貴嬪和諸位姐妹都要記得添衣,多顧念自己的身體。”
良妃這會兒也笑著說:“賢妃娘娘說得是。”
“生病總歸難受,不拘淑貴嬪抑或是別的姐妹們都健健康康才好。”
不知廉恥!
坐在角落裡的顧蓁蓁聽著雲鶯不停炫耀皇帝陛下的偏愛與關心,忍不住心下暗暗唾棄一句。
卻只敢這樣偷偷摸摸嘀咕。
經由上一次在御花園被雲鶯放狗追的事情,她對雲鶯實在犯憷。
如今雲鶯風頭正盛,誰也撼動不了。
顧蓁蓁想著便覺得心酸得緊,前後不過這麼數月,她和雲鶯之間在這後宮待遇已天差地別。
便是雲鶯放狗追她也無人在意。
沒有人為她做主,雲鶯更沒有受到任何責罰甚至訓斥。
今時今日,連賢妃娘娘也奈何不了雲鶯。
她除去學會退避三舍,有點自知之明躲得雲鶯遠遠的,還能怎麼辦?
顧蓁蓁揪一揪手裡的帕子。
視線飛快從雲鶯身上掠過去一眼,她無聲嘆一口氣,總覺得自己往後在宮裡怕是慘無天日。
而云鶯坐在朝暉殿正殿內悠閒喝茶。
對於自己方才說出口那些話會否引得更多人嫉妒,她不甚在意。
單憑皇帝這些時日的種種舉動,她這個被皇帝過分偏寵的人在不少人眼裡早已做什麼、說什麼全都是錯。難道她擺出謹小慎微的模樣,便不會招人眼紅麼?說不得那個樣子要被人後譏笑裝模作樣。
左右她這些時日也沒有假裝過溫婉賢淑,不如囂張點。
起碼當下痛快過一回。
何況,之前在御花園放任波斯犬欺負顧蓁蓁的事定已傳到其他人耳中。
再來裝溫順謙恭也沒多少意義。
以及若叫他們知道,她不識好歹向皇帝自請撤牌子,皇帝不但不惱,且溫柔安撫於她,或者叫他們知道皇帝為了哄她去勤政殿學畫,不惜承諾讓她團圓佳節和家人見面……只怕是能叫有的人氣出病來。
皇帝早早允諾她秋狩隨行,相比之下都變得不值一提。
他們如今看到的這些算得了什麼?往後嫉恨她的事情還多著呢。
雲鶯兀自細數一番這些事也不由得暗自咋舌。
又對殿內坐著的妃嬪們生出淡淡的同情——她一個如今無心爭寵的人反而備受偏愛,人比人,果然氣死人吶。
今日連賢妃和婁昭儀都沒有能在雲鶯面前討著什麼好,兼之顧蓁蓁在御花園被她的波斯犬追著狂吠的事情離得不算遠,旁的妃嬪更無人尋她晦氣。之後一干人面上便也相安無事,略坐得一盞茶功夫,賢妃開口讓眾人都各自散了。
雲鶯如同往常那樣牽著波斯犬溜達回清竹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