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三更,若是尋常,林明禮定已入睡。
可當下屋內蠟燭已燃燒過半,銅盤上已滿是堆積的燭淚。只瞧見屋內人影婆娑,躊躇不定。
‘吱吖’房門應聲而開,林明禮剛轉過身去將門鎖上,就有一道影子飛快將他緊緊抱住。
“公子,怎這個時辰才回房,令清風好生苦等。”
這名喚清風的書童,倒不僅僅是個伴讀,若非要給個定義,倒可說是個孌童。
楚國立國之初,就興起這等風尚,當下雖未大盛,可權貴人家中通常皆會豢養,此並非是甚新奇之事。這一來自是伴讀之意,若有年歲一般無二的孩童陪讀,往往也能令家中公子讀書靜心安定,二來可照顧公子日常生活起居,解決多數需求,當然也包括某些方面,以免流連青樓或是煙花之地,不思進取。
林府的家教算頗為嚴苛,林靖澄幼時也有這段經歷,故而對長子林明禮亦有同樣約束。只是當下這般瞧來,林明禮似是已分辨不了男女的界定,也無法釐清與清風間的關係。
且話說回來,聽清風的語音中透露出一絲痴怨,林明禮輕聲一笑,攥著他的手引其落座,道,“爹前陣子不得空,每每回府都已過了晚膳的時辰,方才與他一同會食,又閒敘片刻,這才晚了些。”
可林明禮的話音聽來似有幾分黯然,面上也是勉強擠出的一絲笑意,令清風不禁蹙著秀眉,沮喪道,“可是老爺令公子娶妻?”
林明禮聞言,身子止不住地一顫,攥著清風的手更緊,寬慰道,“不過是閒敘家常,你可莫要多想。”
“公子騙人!”
清風頓時潸然淚下,一把掙脫林明禮的雙手,遂又轉過身去,偏又像個撒嬌的女子。
可剎那間,令林明禮不禁有些恍惚,對於清風的情感,到底是對是錯,腦海中不禁憶起往昔,一時間竟忘卻安慰這從小伴讀至今的書童。
約莫一個時辰前,林靖澄的書房中。
“明禮,莫要糾結前塵往事。爹予你尋了一門親事,是吳尚書家的孫女吳蘭亭,你若應下,爹明日就去吳府提親。”
燭光的搖曳下,林靖澄的身形已然有些佝僂,當下算來,剛逾半百,次子明德已有前程,倒無須再多費心,只是長子一直遲遲未有娶妻,令其甚是苦惱。眸子在燈光下更襯得明亮,祈盼長子能說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林明禮數年前的醜事,即便其父是位極人臣的尚書令,彼時也令求親者望而卻步。眼下能說動一門親事已極為不易。若依禮制,長子若還未覓得姻緣,那次子林明德也不得成婚。
可令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如何能耐得住寂寞,林明德無奈只得調戲良家,亦或是流連青樓,至於明園這般慘無人道的虐待,自有另一番說法。
林明禮自是知曉其父的苦心,且胞弟也因自己的婚事而遲遲未定,可心中所求還未尋到答案,當下反倒是猶豫未決。緘默良久,林明禮稍稍斟酌一番言辭,起身拱手,低聲問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本不必問明禮。只是那吳家小姐可知明禮的往事?”
此事終究是林明禮的心病,久久難以痊癒。可若要究其根本,倒真是與林靖澄脫不了干係,這林明禮在外遊歷數載,也有其父的意思,只盼著光陰能令百姓忘掉往事,就像二十八年前那樣。
林靖澄為兩個兒子可謂是操碎了心,近日連鬢邊的白髮也多添上兩撮,深知林明禮的擔憂。旋即站起身來,扶起他,強顏笑道,“既是吳尚書已點頭,當下就只看你的意思。那吳家小姐,爹已打聽過,是個知書識禮,蕙質蘭心的好孩子。”
可林明禮似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垂著腦袋,緘默不語。白日藏書閣時,屋內學子的目光、舉止與遊歷前一般無二,這又如何能令他釋懷,久久未現的自卑止不住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