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這不是玄寂道人嘛,今日怎得空來了楊家?”
饒是楊四爺未轉過頭去,聞聲也知是玄寂道人來此,神色並不意外,能不得通傳便可進入這座院子的只這位還有他的兩個孫兒。
楊永書伸手將鳥架掛回廊下,恭恭敬敬地屈身一禮,“玄寂道人。”
玄寂道人的唇角微微勾起,只瞟了他一眼,緩步至東牆下的石凳旁坐下,似是不經意間問道,“瞧著楊老太爺的意思,是要將永書賢侄當作下一任家主?”
楊季常對這句楊老太爺甚是受用,出門在外,雖說錢塘百姓都會將楊四爺稱呼為楊老太爺,但這僅限於楊伯平未在場,旁人客套些罷了,真正的楊老太爺僅是楊府那位,而在錢塘,楊府僅有一座。
瞧著當下的形勢,楊四爺倒是很快能成為楊府的家主。
楊季常微微垂下眼簾,擺擺手令楊永書先行離開。
聽著腳步聲漸遠,楊四爺才幽幽道,“可比不得玄寂道人在清池觀內便能撥弄風雲,掀起驚濤駭浪。”
玄寂道人把弄著手中的拂塵,“楊老太爺,似是未曾在意當下是何處境?”
“處境?”楊季常冷哼一聲,“整日有些蚊蟲在老朽身後追著,又怎能不知曉?”
“故而是在這院子裡躲清閒?”
緘默良久,許是臨近傍晚的風有些微涼,楊四爺倏然睜眼,撐著扶手緩緩起身,長嘆一聲道,“玄寂道人就不知昨日裡往來清池觀的信眾中便有那林盡染的侍衛?”
玄寂道人聞言,嘴角又勾起神秘的一笑,眼神追著輕甩的拂塵,似是有些惋惜,“他若不是李代遠的女婿,皇帝的心腹,做貧道這關門弟子想來應無人拒絕。”
楊季常倏然語調都高了一分,厲聲道,“他這輩子都不可能!”
可話音才將將落地,心中頓時有些發澀,嘴唇囁嚅,猶疑良久才正色道,“勸道人近日行事收斂些,他既欲與我等為敵,當下就更該約束己身,莫要讓他抓著把柄才是。”
“不曾想,未來楊府的家主,楊老太爺竟是這般膽小如鼠之輩?”旋即這玄寂道人更是放聲肆意狂笑,眼中的譏諷之意昭然若揭。
可當下已是最緊要的關頭,楊老太爺是得死,卻不能因楊四爺而死,須得將這份罪責轉嫁至楊湜綰身上。因孫女楊湜綰命格與楊府相沖,剋死雙親及祖父,楊府家業怎能交由這等剋死家人的女子?自然冥婚一事,裡頭也有楊四爺的手筆。即便楊老太爺壽終正寢,一個不忠、不孝、不祥的女子,往後的命運早已註定。
楊季常自詡當年做的並無破綻,楊湜綰的雙親屍首已毀,連帶著驗屍的仵作與醫師都已處理乾淨,即便是想查這樁舊案,也無跡可尋。可林盡染在江寧當街審問黃之屹一案,傳的神乎其神,不免讓楊四爺更為謹慎,當下僅有一個字,‘等’!
似是瞧出了楊四爺要暫避鋒芒的意思,玄寂道人起身緩緩行至他的眼前,俯身揶揄道,“家族承嗣自然是大事,天公、閻王知曉楊伯平何時嚥氣,楊四爺莫非也有能掐會算的本事?”
這玄寂道人突然的一聲‘楊四爺’,令楊季常本就只剩瘦骨的手攥得更緊,原是蒼老褶皺的面板繃的倏然平整。
楊府內並非沒有安插眼線,多少次夜裡楊季常都想遣人投毒也好,刺殺也罷,給楊伯平一個了結。可終究是骨肉兄弟,況且已讓長兄斷了後,這番閻王索命的作為讓楊四爺實不忍心,許是將他氣死還能欺騙寬慰自己說是侄孫女將他剋死的,可楊府中的下人早已傳報,據醫師所言,楊伯平現下便只有那一口氣。
可這楊四爺與泯滅人性還有何異?不過是憂心如此殺了楊老太爺,屆時不僅坐實不了楊湜綰的‘不祥’之名,還引得長安派人來追查兇案真相罷了。
楊季常還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