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出仕,到了任上,對這些個俗務一竅不通,極容易被手下人矇蔽。”
方夫人見方老爺這樣說了,便不再多說什麼,只細細關心兒子的冷暖飲食,最後說,“娘看你彷彿瘦了,可是奉硯奉池伺候不周?娘把娘跟前的翠荷撥到你屋裡伺候罷。翠荷能烹得一手好茶,又會做各色點心,到你屋裡伺候,也好跟奉硯兩個人輪換著照顧你的飲食。”
立在方夫人身後的一個綠衣丫鬟聞言不由得壓低了面孔,微微紅了雙頰。
方稚桐想起自己院子裡要死不活的奉池,輕輕一嘆,“母親,兒子院子裡已有了兩個大丫鬟了,翠荷過去,要委屈她降做二等丫鬟,如何使得?兒子想,母親還是將她留著罷,這樣兒子便能多到母親跟前來,討一盞好茶喝,母親說是不是?”
方夫人看方稚桐說得堅定,也不想強行將翠荷塞到他屋裡,遂點了點頭,“也好。”
方夫人身後丫鬟一點點白了臉色,垂頭侍立。
方老爺早不耐煩聽這些屋裡的事,便叫了方稚桐到外院書房裡,對早已等在書房中的長子道:“你弟弟如今也大了,也不能一輩子不通家中事務。你便帶著他,多看看你如何做生意的,也教他曉得曉得,守著這偌大一爿家業,是如何不易。”
方稚松應了,與方老爺說了些生意上的事,這才帶著弟弟從書房出來。兄弟二人走在花園的夾道上,方稚松笑著問弟弟:“怎麼想起來要學生意了?”
方稚桐聳肩,“大哥不必擔心我與你爭些什麼,家裡的生意,弟弟無意插手。”
方稚松挑眉,那樣子與方老爺一色式樣。
方稚桐想一想,對兄長直言不諱:“不瞞大哥,將來我總是要成親立業的,不想仗的父親母親給我的老本過一輩子。”
他希望自己能撐起一片家業來,往後不必教亦珍看別人臉色過日子。
只是這樣的念想,如何也不能宣諸於口。
方稚松聞言,抬手拍了拍弟弟肩膀,“我家的桐哥兒長大了,知道為將來打算了。”
他望著弟弟的臉,能從那俊美的面容上讀到認真的表情。
方稚松認得這表情。
每當他獨自站在鏡子前頭,望著鏡中的自己,暗暗起誓,要做得更好,令妻子蓉娘在家中,在母親跟前不再為難時,便是這樣的表情。
“你若有心,便要做好吃苦的準備。”方稚松將雙手負在背後,“從前我跟著父親學生意的時候,辰初便需用好了飯在外院書房裡同父親一道看帳了。”
做生意或可因一時際遇暴發獲利,但要想一世只賺不賠,那是痴人說夢。他記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年京裡的一位娘娘獨獲聖寵,風頭一時無兩。因那位娘娘喜歡一色翠綠妝花瓔珞織金紗,以其做地子,拿捻金孔雀羽線在其上繡花製成褙子,花豔地虛,輝映成趣,煞是好看,引得陛下讚不絕口。一時京中達官貴人家的女眷,紛紛效仿。
京中的掌櫃的見此情形,忙叫人送了訊息回來。父親收到訊息,連夜叫人從各個行號裡調了相仿的綠妝花瓔珞紗,裝船運往京城。哪知那船衣料還未到京城碼頭,那位娘娘已經因為妄圖謀害皇嗣,被皇貴妃鴆酒一杯賜死。陛下天顏震怒,誅了那位娘娘九族。
京中一時人心惶惶,誰還敢穿綠妝花瓔珞紗的衣裳?那一船的衣料只得原封不動地運回松江來,這一來一去,損失不小。雖則不至於傷筋動骨,然而到底是很可觀的一筆銀子。後來父親設法疏通了市舶司提舉大人,最終將那一船料子貨與琉球來的商人,這才降低了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