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比連座位都搶不著,只能站著好了不知多少。”
可不是!知客僧取來的蒲團有限,不過幾十之數,然則到場的文人學子,卻有上百人之眾。還有許多書生因沒能佔到座位,只能站在他們身後。
霍公子也寬慰謝停雲,“停雲無須自責,此間視野開闊,可縱覽全域性,抬頭望月,垂睫見水,真是再好不過的了。”
謝停雲一看,果然他們所處的位置,再過去些,便是寺內的放生池,這時在晚霞映照下,微風拂過,荷葉輕搖,波光粼粼,一派大好景緻。
方稚桐支頤而坐,笑著對三人道,“快想想,到時候做什麼詩好,萬不可丟了先生的顏面。”
查公子四下一看,果然已有學生在那裡雙眼半開半闔,搖頭晃腦,如入無人之境,正在心中斟酌推敲。
霍公子輕敲他肩膀,“方賢弟莫胡鬧。住持大師每年出的題目都不相同,便是這時做了,也未必切題。”
查公子聞言拿眼光直往他身上戳,他便呵呵一笑。
倏忽寺內傳來集眾的板聲,劃破禪寺上空絢麗的霞色,隨
風送入眾人耳中。
“……晚課開始了……”有人輕聲低語。
暮鼓晨鐘之間,莊嚴的梵唄聲迴盪在暮光裡,漸漸撫平空氣中的浮躁不安,一眾文人學子漸次安然平靜下來,或坐或立,傾聽古剎經聲。
待雲板再響,晚課結束,已是日暮西垂時分。
眾人用了知客僧送上的清粥與白麵花捲,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住持法扁王大師,與便衣前往的松江知府季大人,督學大人相偕而來。
住持鬚眉如雪,神色平和,穿一件青絛玉色袈裟,足踩宕口蒲鞋,通身帶著一種悠然寧靜的氣息。
知府季大人今日也是便衣簡從,道袍丹舄,一副平易近人的打扮。督學大人自是早得了季大人授意,做輕簡打扮。
前來參加詩會的文人學子,有如查公子這般訊息靈通的,早知季大人會來,一見之下,更是強忍了喜色,暗自想要在稍後的詩會上力排眾人,拔得頭籌。
三人依賓主落座,住持輕輕一揚手,場內細小的交談聲便戛然而止。
“老衲歡迎各位施主光臨本寺。本寺一年一度的月望詩會,不序齒齡,僅以詩會友。具務簡素,還望各位施主海涵。”
眾學子紛紛拱手,“住持客氣了。”
住持微笑,繼續道:“各位施主,今晚夜色宜人,倒叫老衲想起北宋時的大文豪東坡居士來。他曾於廬山西林寺,寫過一首《題西林壁》。”
即刻有好賣弄的,在人群裡頭念道:“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住持拈鬚微笑,“不錯,正是。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有云: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東坡居士此詩,倒正印證了此語。只因紅塵多擾,我等觀世界,便如同隔霧看花,亦幻似真,不見根本。”
季大人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
住持遙遙一指放生池內的水中月,“今年的詩會,便以‘真’為題,以一炷香時間為限,請列位施主做詩一首,寫在紙上。”
場內頓時安靜下來。
在場外一棵蒼松下頭,方臉濃眉,直鼻闊口,留著三綹長髯,身穿褐色員外袍的中年人合扇撫掌一笑,“江老兒,想不到這松江府還有這等風雅的習俗。”
他身旁的矮胖子忙進言道:“老爺有所不知,這松江府人傑地靈,歷來文人輩出,詩畫非凡……”
員外老爺一揚手中摺扇,矮胖子即刻噤聲,隨老爺一道望著場內一眾學子。有人已埋頭奮筆疾
書,亦有人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