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家境極殷實的,簡直是打著燈籠都難尋的好親事。可是仔細一想,倘使真這樣好,縣裡得有多少有女兒的人家惦記著啊?
亦珍在自己家中,雖然不曾有機會見識妻妾相處,勾心鬥角的情形,但湯媽媽時時講些左鄰右舍、家長裡短,多多少少,難免聽說過一些。那南北貨行的東家,年紀輕輕,娶妻喪妻。便是少年夫妻,情深緣淺,為逝去的妻子齊衰杖期,守喪三年,如今出了喪期,有意續絃,但他在這三年間,將中饋交在由通房抬上來的妾室手裡,可見是極信任這位姨娘的。等新婦入門,那姨娘是否心甘情願交出手上的大權尚且兩說,即使是交出來了,內宅都是姨娘的心腹,新進門的主母,怕是一時也難以服眾。何況他與姨娘是自小就有的情分……
亦珍心道:說句難聽些的,保不齊前頭那位是怎麼沒的呢!
不過這話亦珍打算爛在肚子裡一輩子,說出來徒惹母親擔心罷了。她靜靜伏在母親膝上,“孃親,女兒不想這麼早嫁人,女兒想多陪孃親幾年。”
曹氏聞言輕笑,“娘何嘗不想多留你幾年?可惜,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娘要是現在不蘀你打算籌謀起來,等將來匆匆忙忙,全無選擇餘地,你該怨娘了。”
兩母女靜默下來。這三人聽上去皆非良配。
只是,誰又是良配?
隔壁的楊老爺當初難道不是塗氏的良配?英姐兒他爹當初難道不是顧娘子的良配?新婚時的甜蜜,如何抵擋得住歲月的變遷?
曹氏無聲嘆息,撫摸女兒油亮烏黑的頭髮,心中暗暗想,還是再看看罷。
只不想,沒隔兩日,未等到陸嬸,便又來了兩位媒婆上門提親。這兩位媒婆一腳前一腳後,在大門口碰個正著,彼此打了個照面。兩位媒婆眼光相撞,空氣中似有刀兵之聲嗆啷啷作響。
胖媒婆皮笑肉不笑地道:“魏姐姐,您也來說親啊?呵呵呵呵,不好意思,妹妹捷足先登了,呵呵呵呵。”
瘦媒婆一彈吊梢眼,“池姐姐說笑了,有道是後來者居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妹妹便是來得再晚,該我的,自然不會是別人的。”
兩人電光火石間你來我往,言語交鋒了幾句,看得一旁送胖胖的池婆子出來的湯媽媽暗暗心驚。
瘦瘦的魏婆子取了帕子掩著嘴“咯咯咯”一笑,隨後問湯媽媽,“請問你家夫人可在?老身可有一樁大喜事同夫人說!”
胖胖的池婆子哼了一聲,甩著帕子,一擰臀,出了餘家的門,徑自去了不說,且說湯媽媽將精瘦的魏婆子引進花廳,請了曹氏出來,賓主落座。
魏婆子一揮帕子,“老婆子這廂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了!”
曹氏大惑不解,“喜從何來?”
魏婆子笑吟吟地對曹氏說:“夫人,老婆子正是從那西橋弄上的謝府而來,受謝老夫人之託,向貴府的小姐提親來的。”
謝府——曹氏望向湯媽媽,湯媽媽也正看向曹氏。
“不知這謝府是——”曹氏輕聲問。
“哎呀呀,便是那開著縣裡最大的藥鋪的謝家。”魏婆子巧舌如簧,“他家孫少爺是長子嫡孫,三代單傳的獨苗。才下場考過秋試,前程似錦,為人端方謙和,性子出了名的好……”
魏婆子話說得滔滔不絕,溢美之辭說了一籮筐。曹氏卻聽得漸漸神色微凝。
“魏嬤嬤,謝少爺如此人才,怎麼會來求娶我兒?”天上哪裡會掉餡兒餅?曹氏並不欣喜,反而隱隱生出一股不安來。齊大非偶,差距太過懸殊,緣何會上門提親?
魏婆子聽曹氏如此一問,瘦瘦的臉上掠過一點點訕訕的笑,“謝老夫人乃是託老婆子來——說合,抬了貴府的小姐進門,做良妾……”
曹氏聞言,怫然色變。
“魏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