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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方稚桐哪裡曉得兩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鬟之間的暗潮湧動,只管雙手一疊,枕在腦後,冥思苦想。既要不傷了姨母表妹的情感,又要理由充足到母親絕了兩家議親的念頭……
方稚桐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他放下手來,翻身趴在床上,將蓋在腰腹上絲滑陰涼如水的薄絹夏被拉高,一直拉到頸項處,又將被子四角細細地掖嚴實了,整個人裹在被子裡,側著頭睡下。
這樣睡到半夜,他猛地從床上翻身起來,坐正了身子,大口喘氣。
睡在外間榻上的奉池警醒,聽見聲音,忙披了衫子進到內室,掌了燈問:“少爺,怎麼了?”
方稚桐搖搖頭,喑啞著嗓子道:“倒杯水來。”
奉池一聽他的聲音,忙放下手中的油燈,自夜壺箱上頭取過用焐扣暖著的水壺,斟了杯溫水,雙手端給他。又趁他喝水的時候,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觸手只覺得一片粘膩,額頭上滾燙一片,不由得大驚。
“少爺,可是哪裡不舒服?”奉池不放心,“不行,奴婢這就去稟了老夫人!”
她剛打算往外走,方稚桐便一把拽住了她的腕子。
奉池只覺得自己手腕上一片熱鐵似的火燙,心裡無由地一蕩,面孔倏忽就紅了。
方稚桐卻未曾注意丫鬟臉上的顏色,只啞聲說,“不礙的,不過是做了噩夢罷了。”
什麼噩夢,能叫一向睡下去就一覺到天亮的少爺驚醒?奉池心中疑惑,卻並沒有繼續追問,反而放柔了聲音,“奴婢去給少爺擰一把巾子,少爺擦擦汗罷。”
方稚桐這才放開了她的手。
奉池折身去了一旁的臉盆架子處,拿乾淨巾子蘸了水,擰乾以後回到床前,細心地將方稚桐額上和頸子裡汗漿都擦拭乾,邊擦邊道,“要不奴婢今晚就睡在腳踏上罷。”
放稚桐擺擺手,“不過是做噩夢罷了。睡腳踏多辛苦,你還是到外頭榻上睡罷,我有事自會叫你。”
奉池有些失望,但還是應下來,伺候他重新躺好,蓋上薄被,這才回到外間榻上,卻如何也睡不著了。
少爺今年已經十六歲了,今科秋試若中了舉人,前來說親的,怕是要踏破方家的門檻了。夫人一門心思想教表小姐做她的兒媳婦,老夫人只怕也不能拂夫人的意。表小姐看著柔柔弱弱的,可是伺候表小姐的丫鬟婆子一個個出來進去俱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可見姨夫人和表小姐都不是好相與的。若是表小姐真成了二少奶奶,身後又有夫人撐腰,她們這些原本在二少爺屋裡伺候的,哪還能落得什麼好下場?
奉池有心叫老子娘趁這次老夫人六十大壽之機,討得老夫人歡心,得一個晉身的允諾。
奉池望著窗外的月光,想著二少爺俊美的容顏,漸漸睡去。
次日早晨,方稚桐彷彿昨夜無事一般,起床洗漱,到祖母跟母親屋裡請安。方夫人留他在自己屋裡用過早餐,叮囑他看書莫太辛苦了,有時間不妨多陪陪表妹貴姐兒多在縣裡走走看看。
奉池則趁機留在老夫人院子裡,與祝媽媽說話。
“……少爺昨夜被噩夢驚醒,身上汗出如漿,奴婢有心想問,少爺也不肯說……”她壓低了聲音,“奴婢尋思著,少爺倒像是有什麼心事……”
祝媽媽嘉許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好伺候少爺,老夫人自不會忘了你的。時間不早,你趕緊回棲梧院去,免得叫人抓著把柄。”
奉池應是,從老夫人住的興慶園出來,回到棲梧院裡。
到了晚間,恰好方員外在外並無應酬,一家人吃罷飯,便聚在花廳中閒話。
老夫人拉著方稚桐坐在自己身邊,上上下下仔細看了,果然眼底有一層青痕,遂瞪了他老子一眼,“你們看看,這孩子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