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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杜呈璋一把抓住徐東廉的衣領,徐東廉向前輕趄半步,對上他陰冷的目光。
“你放屁,那是我杜呈璋的太太!”杜呈璋怒道,“徐東廉,你都已經有家室了!”
“那又何妨,大少爺不是也納了偏房麼?”徐東廉微微一笑,“大少爺也知道,我是個生意人,從來沒有平白施善的道理。然我與大少爺相識一場,實不願落個趁火打劫之名,故而此番生意成否,全在大少爺自己。若大少爺以為值得,你我拍板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若大少爺捨不得,也便罷了,徐某並不會強迫什麼。大少爺,何必這樣生氣呢?”
杜呈璋眯著眼慢慢鬆開,徐東廉從容抬手,將衣領整齊。
“不過我見今日令堂殯儀,來往之人並不算多。”他說,“我也實在為大少爺憂心,聽聞老爺子尚在牢獄,杜家銀款也盡皆查封了。這般境地之下,過往親朋如鳥獸四散,大少爺意欲籌錢,倒不知還能有幾個願意相借的?”
“大少爺自身難保,徐某也只是有些憐香惜玉罷了。”徐東廉道,“如今大少爺已無本事為她遮風擋雨,即便是為了大少奶奶生計著想,也還是入我徐府更為好些。”
“你要沉鳶做什麼?”杜呈璋死死盯著他。
“大少爺不是早就看出了嗎?徐某很喜歡她。”徐東廉道,“我想納沉小姐為妾,不過大少爺可以放心,沉小姐若嫁入徐府,雖非正室,卻也決不會失了寵愛。我定然會好好待她,就如大少爺偏愛姚姑娘一般。”
他語氣輕飄著,杜呈璋嘴角抽動發抖。
徐東廉視若不見,轉身邁階道:“也罷,茲事體大,我給大少爺多留幾日考慮。大少爺若有意,三日之後亥時,將大少奶奶送至徐府外的祈水橋頭便可。”
沉鳶低眸跪於靈前,聽身後汽車緩緩駛出杜公館。片刻之後,一聲巨響,堂屋邊的花瓶被杜呈璋狠狠踢碎了。
她起身走至門外,暮色深了,杜呈璋坐在臺階上悶悶吸菸。腳邊瓷片碎落一地,他默默看著遠處,血一般的夕陽映在他眼裡。
“徐東廉的話,你聽見了?”
沉鳶默而不答,杜呈璋抬頭看看她,隨即伸手拂一拂地上的碎瓷片:“坐。”
沉鳶看向他的手掌,瓷片劃破細碎血痕,他倒不怎麼在意。她垂手攬攏裙襬,挨著他坐在那堂前的臺階上,杜呈璋又用力吸了幾口煙,淡青煙霧扶搖而上,他們之間只剩下沉默。
“他說得有道理。”良久,他淡淡道,“你留在杜家,往後也只有受苦。”
沉鳶沒有說話,他們並肩坐著,唯有晚風送來她身上的清淡香氣。
杜呈璋輕輕聞著,那是什麼,梔子?還是桂花?他不懂這些,辨不清楚,只記得她喜愛的似乎就那麼幾樣,翻來覆去,也不嫌膩煩。
而恍惚間又覺得這情景熟悉,三兩年前沉府院外的蓮花池塘,他也曾這樣與她並排坐著。夕陽落了,湖風拂動她的頭髮,那時他不動聲色地、貪婪地嗅著那空氣裡飄散的髮香,他從來都沒遇見過那般潔淨美好的女孩子。
“如今杜家缺錢,我已將家中的閒人都遣散了。”杜呈璋道,“你看那圃池裡的花草,沒了花匠,也就頹唐得跟些野草沒什麼兩樣。”
“我記得母親從前最喜愛養花,便是多麼萎靡的草株,到她手裡都能光鮮復生。那時我年幼,她擺弄那些盆土肥料時,我卻只知道將那些鮮亮的花朵折下來,母親便笑我,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待將來娶了媳婦,還不知又要多教人頭疼。如今一晃許多年過去了,我卻總覺得那話就還在昨天似的。”
香菸盡了,他垂手,將那煙摁滅在臺階上。
“鳶鳶,”杜呈璋低聲道,“我好想念母親。”
“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