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迷失了心意,從古至今,向來如此。
以此她也曾竊喜過,以為自己與別人不同。以為與他相愛,以為自己幸運,可她不知道,愛是易消散的,到頭來,她終究也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與這世上多少哀怨女子並無分別。
她陷在回憶裡沉默,直到葉慈眠出聲,才猛然回過神來。
抬頭望去,眼前是一座很小的庭院,有些舊了,卻很乾淨,他說那是他的家。
“大少奶奶該走乏了,進來歇歇腳罷。”
“吱呀”一聲,他伸手推開院門。
那的確是座老舊院落,連電燈都沒有。
沉鳶坐在桌邊,看葉慈眠手籠著火柴點蠟燭,橙黃火光“噗”一下亮起,顫巍巍映亮他半邊臉頰,那場景好熟悉,恍惚間就好像他從徐府送她回家的那個雨夜。
“我有一事,一直想問問先生。”她說。
葉慈眠為她倒茶,低著頭沒有抬眼:“何事?”
“當初我求先生為我手術,先生為何會答應呢?”
淡青茶水入杯,一杯斟滿,葉慈眠抬起壺頭,默了一陣。
“我與大少奶奶初見,是在牡丹飯店,”他說,“後來在小鳳樓聽戲,後來又在診所相見,大少奶奶很少笑過,彷彿總是不太高興。”
“我想讓大少奶奶高興些,因此大少奶奶來找我時,我便答應了。想著若那手術能教你高興也好,可是——”
他忽然停頓,垂眸看了看她。
“可是,你怎麼看起來還是不高興呢。”
淅淅瀝瀝,窗外忽有雨聲。一聲一點,突兀地落進耳裡,可不知怎麼,卻又好似敲在了心上,沉鳶握著茶杯發怔,葉慈眠放下茶壺,走去輕輕關窗。
“江南多雨,如今這時節,每到深夜總要下上一陣。”他說,“大少奶奶,可還記得麼?”
“我不該來的。”良久,沉鳶道,“貪了先生一杯茶,如今卻走不得了。”
“不妨事,雨又不長。”葉慈眠望著窗外,“待雨停了,再走不遲。”
他站立在窗邊看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彼此都沒有說話。
沉鳶望著他背影,頎長峭立的,竟好似與那夢中有所重迭,她站起身來,慢慢走到他身邊,葉慈眠轉頭看她,窗外淒冷的月色落在他眼裡。
“先生為我落針之處,近日我常覺得有些難受,不知是不是下雨的緣故。”她說,“先生,再為我檢查檢查罷。”
葉慈眠眉頭輕顫了一下,望過來時,一如當初在診所看著她的神色。
半晌,他問:“是嗎?”
沉鳶沒有回答。
“就當是讓我高興罷。”
那話音剛落,葉慈眠手臂展開,將她拽進懷裡。
沉鳶向前跌去,被他低頭圈住身子,她聽見他密密的心跳,混雜著忽大忽小的雨聲。
“大少奶奶,莫要後悔。”
“不後悔。”她說道。
他低頭來吻她,唇舌闖進,呼吸交纏在一處。一手撫著她的側頰,一手仍禁錮著她的腰,後來他將她橫抱起來朝內室走,旗袍裙襬滑蹭到腿根,她碰到他的手腕,似乎有些發涼。
她躺在他的床上,葉慈眠壓下來。分開腿時,她仍聽見雨聲,他說不會下很久的,可這雨偏偏不停,沉鳶仰著頭想,是雨困住了她,並不是他困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