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道:“生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害怕死人還學什麼醫。”
江頌宜:“……”
這老頭還真是不討喜。
她剛生出這個念頭,就聽見周大夫問小文:“你在哪個醫館當學徒?”
小文說出一個醫館的名字:“不是學徒,只是在醫館做些灑掃熬藥的活兒。”
周大夫道:“待瘟疫控制住,你來我的濟仁堂,我收你做弟子。”
小文一愣,隨即大喜過望,起身想對周大夫行禮。
但一起來,他頭頂磕在馬車頂上,疼得齜牙咧嘴。
周大夫皺眉,制止了小文要躬身行禮的舉動:“不急,我們能平安回去再說。”
這話說得馬車裡的幾人都是一怔。
馬車行了一個時辰,抵達村落。
一下車,六月天的熱浪撲面而來,隔著口罩,江頌宜都能聞到空氣中瀰漫的腐臭味。
她穩了穩心神,拎著藥箱和物資,進入村子。
一進村口,江頌宜腳步一滯。
村口有塊空地,身穿防護服的將士在空地上架起火化臺,正在往乾柴上澆油,而一旁排列著從村裡搬出來的上百具屍首。
死去的人太多了,裹屍布不夠用,甚至連草蓆都不夠,有些屍首就這麼大喇喇敞著放在空地上。
這個場面不可謂不驚悚,江頌宜連忙收回目光,拉著小文快步離開。
幾人往村裡走,迎面走來一隊搬運遺體的將士,周大夫面不改色地上前跟他們打聽還活著的村民安置在何處。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擔架上抬著的遺體身上掉下來幾條蛆蟲,在地上不斷扭動。
待將士們走後,小文再也忍不住,撕開防護服,跑到一旁嘔吐起來。
倖存的村民集中安置在祠堂,江頌宜和周大夫匆匆趕過去,裡面或坐或躺,一共有三十七人。
這些人神色麻木,病症輕重程度不一,江頌宜和周大夫,以及兩個學徒立刻開始分工合作。
把脈的把脈,燒水的燒水,喂藥的喂藥,還有將士對祠堂進行消毒。
花了將近兩個時辰安頓好這些村民,留下兩個將士照看,江頌宜和周大夫趕往下一個村落。
一天跑了四個村子,每個村子裡的情況都堪稱慘烈。
其中有個數千人的大村子,村民死的死跑的跑,江頌宜和周大夫趕到時,全村還活著的只剩下八十多人。
村裡的遺體太多,焚燒不過來,將士們只能在後山挖坑掩埋這些遺體。
江頌宜和周大夫在村子裡忙了一夜,才給所有幸存的村民餵了藥。
留下幾個將士負責照看這些村民,早上天矇矇亮,一行人離開村子時,遙遙望向後山,立起的墳包幾乎將整個村子都包圍起來。
一連跑了三天,幾人每天睡覺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到了第四天,心力交瘁的周大夫病了。
江頌宜給他把過脈,確定周大夫是累病了,不是感染上瘟疫,擔心年事已高的老頭兒累死,她提議讓周大夫回城休息。
但周大夫很固執,說什麼都不肯回去。
江頌宜只能自己多忙些,爭取時間讓周大夫多休息。
小文也擔心這個還沒拜師的師父出事,每天兩條腿跑得跟踩了風火輪一樣,除了把脈,其他事都包圓了。
四人在外奔波了十一天,和分頭行動的另外四個大夫碰頭了。
至此,庭州城外所有感染瘟疫的村子都被他們走遍了。
六個大夫,加上庭州軍營裡的軍醫,一共十三個大夫,湊在一起核對了每個人去過的村落,確定沒有遺漏。
至此,他們出城抗疫的任務完成。
一行人乘坐馬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