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喧鬧,並未影響鳳府。
許是少了幾位主子,如今的鳳府如同鬼宅安靜詭異。
一行人穿梭在漆黑的路面上,給冷靜的府邸帶來一絲人氣。
為首之人身披藍紫色大氅,整個人罩在兜帽下讓人看不到容顏。
跟在她身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都是練家子。
月朗星稀下,男人踏著緩慢步伐走出陰影,攔截下一行人的腳步。
他似乎並不意外這些人的到來,反而像是早已等待在這裡。
“你就那麼恨我,恨到讓我斷子絕孫的地步?”男人開口,語氣中沒有怨懟,沒有質問,有的只是平淡與古井無波,像是在問別人的事。
為首之人摘下兜帽,赫然便是柳萋萋。
她平靜的眼睛看著昔日同床共枕的人,沒有任何情緒:“你在這裡,是想為她報仇,還是想為她的子女報仇?”
鳳忠鶴的眼底閃過複雜,有些情緒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報仇嗎?
跟誰報?
都是自己的子女,都是自己的妻妾,卻鬧到了如今的地步。
罪魁禍首是誰?
他思考很久,那個最該死的人是他。
見他不回答,只是站在月光下滿腹愁緒,柳萋萋緩步越過他繼續前行。
這一次,沒有人阻撓她,即便是鳳忠鶴也沒再說話。
他如同一夜白頭的老嫗,沉重的挪動腳步,來到附近涼亭中坐下,仰頭看向夜晚中碩大的月亮發呆。
記憶回到了十幾年前,他上京赴職的路上。
在山清水秀間遇到了那個靈動的女子。
她身穿碧色衣裙,仿若山間精怪,就那麼闖進了他的心。
他打著歇腳的蹩腳藉口去了她家,卻不想由此展開了他做夢都沒想到的孽緣。
若是……
沒有遇到她。
或許……
柳家便不會知道在京都有個叫柳萬錄的鎮國大將軍,亦不會全族跟著他進京認親。
也就不會讓他遇到柳萋萋,從而又愛上高門府邸的她。
現在想來,那時的芙蓉應該算計好了一切,所以才會讓他去娶自己根本配不上的柳萋萋。
柳家又在其中充當了什麼角色?
至今他都不敢想。
他不是沒腦子,若仔細想想,定然能察覺到柳家的野心。
可他不願意去想,只是心甘情願成為別人的棋子,藉著柳萬錄這個岳父的梯子一步步往高處攀爬。
若是他能待柳萋萋一如既往,也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可他偏偏是個朝秦暮楚的人,有了萋萋還覺不夠,想要坐享漁人之福,將他的初戀也娶進府邸。
他做到了左擁右抱,卻做不到公平對待。
他總覺得芙蓉生活在山野間,吃了不少苦,應該對她好一些,卻忽略了將軍府的小姐也是有脾性的。
所以今日的苦果,都是他自己造就的。
一件披風落在鳳忠鶴身上,宣姨娘看向前方的石子路:“夫人她,去找柳姨娘了嗎?”
鳳忠鶴猛然轉頭,目光中帶了絲疑惑:“你,剛剛看到了?”
宣姨娘點頭:“您早該知道夫人會來,您不該出現在這裡。”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淡淡的嘆息聲響起。
又是這樣,遇到事情只會躲避,從來不會想辦法去解決。
恨鐵不成鋼的看向鳳忠鶴,宣姨娘不知道哪一日他也會這般放棄自己。
“老太太明日發喪,不知道能不能出得了城門。”
老太太及鳳雲影的喪禮都是宣姨娘在操辦,因此她比任何人都要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