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四匹馬拉著的馬車從道路的黑暗盡頭出現,深色的外表和昏黃的孤燈讓它看起來好像從冥界駛出,而森林的陰影則好像無數觸手要將它拖拽回去。
克雷頓對著它的遠影眯起眼睛,好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
駕車的是溫斯頓·讓·斯圖爾特,沒落貴族,也曾是他的戰友,這個男人毫不留情地揮動韁繩,將馬匹全速催趕,這種方式在一個老騎兵眼裡是很不成熟的趕馬方式,很容易將馬匹累壞——這可比人值錢。
他怎麼回來了?這馬車又是哪兒來的?
克雷頓滿腹疑惑,他在馬車靠近時伸出手示意對方停下。
隨著一陣更加暴力地催使,馬車在他面前慢慢停了下來,車伕試圖翻身下來,但去不遂願地斜著栽倒,摔進土裡。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克雷頓伸手把溫斯頓拉起來,在近距離地觀察下,他看到這傢伙面色鐵青,眼睛密佈血絲,好像一路都沒休息好。和他對視的時候,溫斯頓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間,這個不自然的反應被他看在眼裡。
“我是走了,但路上遇到了狀況,我必須回來。”溫斯頓的聲音很虛弱,身上倒沒有什麼傷。
看起來,他只是單純的疲憊而已。
克雷頓沒有繼續問下去,他偏頭看向封閉的車廂,那裡除了油墨的味道,還有非常熟悉的氣味,車廂側面有兩個彈孔,還有一個小小的標識貼在外面,代表這輛馬車屬於郵局的財產。
溫斯頓來這裡之前曾與人交戰?
克雷頓的眼神劃過車伕的座位,那下面也壓著一杆凡尼制式步槍。
他之前懷疑郵差和救世軍的人碰了面,現在看來的確如此,只是不知道溫斯頓在這起衝突裡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我知道長老會的成員有特殊的能力,我懇請你救助這馬車中的人。”溫斯頓在他身前緩緩低下頭顱。
“瑪麗·艾塔?她受傷了?”
車廂中的氣味無疑是瑪麗·艾塔的,那是芭芭拉之前在薩沙市唯一的女性治安官,也是郵局的書記員,負責幫不識字的人寫信,曾經還因為一些誤會調查過他,不過後來成為了長老會的外圍成員,他不知道她竟還有出遠門的工作職務,看樣子還是郵局給她的。
這顯然不是什麼好差事,城市到熱沃的距離其實不算太遠,但是這裡的路況從來沒人修繕,平白浪費趕路的時間。
“你知道里面是.......你認識她?”溫斯頓忍不住問。
“我們都是治安官。”
聽到克雷頓的回答,溫斯頓好像想到了什麼,嘴唇動了動,但沒有說出來。
沒等他反應,克雷頓拉著唐娜快速走到貨運式車廂後面拉開車門,馬車中的報紙堆上果然正躺著一個褐色短髮的女人,穿著樣式普通的衣裙,鮮血從她的衣服裡面滲透出來,塗抹在車廂內壁上,同時也染紅了身下的報紙。
溫斯頓走到他們身後。
“這位瑪麗小姐答應工作結束後捎我一程,讓我先待在馬車裡,但我們遇到了那群救世軍的槍手,他們似乎想要把郵局的人殺了。”
無論第幾次看到那毫無生氣的身體,溫斯頓都會感到冰冷而惶恐。
在怪物的追擊下,他拋棄了福代,之後因為偶遇的女人而得到了短暫的庇護。
那些救世軍的人想要把他也殺了,他們殊死搏鬥才贏得勝利,但這個女人也不慎中彈。他知道自己當然可以趁著這位女士重傷之際奪走馬車和物資回到城裡,就像拋棄福代一樣,但那時的情形和這一次並不完全一樣。
他沒法拋棄一個真正與自己並肩作戰的人。
這位女士在作戰時信任他,如果不是這樣,他們沒可能勝利。她是他真正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