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李念躺在床上沒睡。
她少見提著十二分精神,閉著眼睛聽沈行之的聲音。
可沈行之什麼也沒做,居然真的看了一會兒書後,便縮排被子裡,沒多久就睡著。
李念頓覺奇怪。
她悄悄咪咪起身,慢慢爬到沈行之的床頭邊,輕聲道:“沈兄?”
沈行之沒動靜。
李念不太信,她又湊近了些:“沈行之?”
沈行之仍舊沒動。
他鼻腔裡傳出均勻的呼吸聲,看起來睡得很沉。
李念直起腰身坐好,目光落在沈行之枕頭下半壓著的那本書上。
她仿若做賊,躡手躡腳,半個身子跨過沈行之的頭頂,悄悄抓住書本一角,屏住呼吸,指尖用力,一點一點挪著它。
兩張床之間那條縫隙,因為她曾經卡進去過,被佩蘭在當中墊了幾床棉被。
縫隙不小,有一臂寬,李念為了鏈子不響,整個人姿態怪異極了。
她到底是女子,手臂的力量有限,越是拉扯,身子壓得越低,眼瞅整個胸脯都要貼在沈行之的耳朵上時,那本書終於被她抽了出來。
剎那間,她手一滑,褻衣領口處碰到了沈行之的額角。
李念大驚,咬著牙撐著胳膊,腳勾著自己的床沿,廢了大力氣終於仰著手順利坐正了身子。
她看著手裡的書,長出一口氣。
見沈行之沒醒,這才又摸出火摺子,吹口氣。
跳動的火光中,她將書中每一頁都翻看一遍,越看越覺得怪。
那就是一本普通的《博物志》,裡面的內容半分奇怪也沒有。
李念心道: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這沈行之真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京官,傻不拉嘰地對她的身份毫無察覺?
她蓋上火折蓋子,坐在無邊的黑夜裡。
“佩蘭。”她輕聲喚。
沒多久,佩蘭披著外衫,悄無聲息走進屋裡,半跪在李念的床邊。
“我撿石子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劉世子,嘴和旁人不一樣,笑起來的時候極其詭異。你幫我跑一趟青樓,和老鴇確認兩件事,第一他是不是有特殊的床笫之癖,經常折磨青樓妓子。第二則是……你悄悄跟去他家裡看看,我若沒猜錯,這人極大機率和鹽案也有牽扯。”
佩蘭微微點頭,轉身就要走。
李念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她鄭重其事,一字一頓:“案可以不破,人可以不抓,但你必須安安好好地回來,聽明白了麼?”
佩蘭望著她,勾唇淺笑,拍了李念的手背三下。
李念這才慢慢鬆開手,看著她退出門外,關上門扉。
屋內一片寂靜。
李念坐著,這才又拿起放在腿上的書冊,躡手躡腳往沈行之床頭爬過去。
她故技重施,屏住呼吸,咬著牙將書冊放回沈行之的枕邊。
但兩床之間那條縫,平時是個界限,此時著實礙事。
她努力半天,書也塞不進沈行之的枕頭下面。
這怎麼辦?
平日裡看著不顯山不漏水的男人,一般都是老奸巨猾的狐狸精。
床頭書的擺放不一樣,醒來時他定能發現問題。
李念正惆悵,沈行之忽然翻動了一下身體,鏈子拴著的那隻手伸進了枕頭下面,正好把他面前的枕頭角給翹起來了。
大好時機,李念趕忙探身把書往裡一塞。
可她忘了沈行之右手和她左手的連在一起,他側身抬手之後,鏈子的長度有大半都被他壓在枕頭下面。
李念右手塞書,左手長度不夠正好卡住,回身的瞬間,整個人手臂一滑,臉朝下,直接摔在沈行之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