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時雨時晴,像孩子喜怒無常的脾氣。這日天空陰霾,捲起半邊厚重的烏雲,催壓在宮城上空,讓人心情不甚煩躁。
我忍住胸口窒悶,一路將曲慕白送出金陵城,與我同送的還有朝中各大官員,洋洋灑灑左右兩列,曲慕白在金陵備受尊敬的地位可見一斑。讓我意外的是,竟不曾見到秦冬歌,轉念又想,那人是不想見到我罷,故而昨日就為曲慕白設宴餞行了。嫣紅是秘密出城的,一直坐在馬車裡不便現身,敬酒時我暗暗附在曲慕白耳畔道:“好好照顧她,若是要我知道你欺負她,叫你好看!”抽身後又頂著一張端莊的面孔,說著官面陳詞,諸如“祝將軍前程似錦一路順風”之類的吉祥話。
看我裝得有模有樣,曲慕白素來嚴肅的臉上露出少有的笑容,抱拳道:“多謝夫人,慕白終其一生,謹遵教誨。”
我看他真摯的面容不像譏諷,暗暗嘆了一聲,這個人啊,面上嚴肅卻是內心熱枕,是個肝膽雄心的真英雄,比起朝堂上的爭權奪勢,或許他更喜歡馳騁沙場的豪情壯志,不由為自己在這段時日故意將麻煩的墨水往他身上潑的行徑感到一絲愧疚,舉杯道:“勸君更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曲慕白深深看我,頷首致意,仰面一飲而盡,再三拜別後翻身上馬,喝令:“出發!”一行人緩緩走出金陵城門,且行且遠。
滾滾黃煙中,我見他回身看來,也不知在看什麼,英雄鐵膽,又似水柔情,最終又策馬去了,這次再也沒有回頭。
“各位大人也各自散了吧。”我淡淡道,群臣俯首齊唱“遵命”,人影漸去,我也回了宮城。
一踏進天籟苑,憑著敏銳的天性便感覺不對勁,四周靜得詭異,有股濃濃的殺意。
還沒反應過後,身後傳來一聲怒喝:“來人,將這通敵叛國的妖婦拿下!”
驚愕間,大批侍衛湧進將我團團圍住,正要上來扣押我,我冷眉一掃,拂袖怒道:“放肆!”長久養尊,自有渾然天威,他們被我的威儀驚嚇,唯有手持長矛將我困在中間,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身後那人冷冷道:“死到臨頭還如此囂張,楚悅容,天不收你,我來收你!”
我憤然回身,咬牙一字字道:“秦冬歌,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以下犯上!”
秦冬歌背光而立,一身銅色獸口鎧甲閃著寒光,手指微微彎曲,便有宮奴手託木案曲腰上來,案上僅有兩樣東西。
我一見那東西,腳步趑趄,只覺得腦袋轟地一聲炸響,頓時空白,我讓嫣紅送出的書信,為什麼會在秦冬歌的手裡!
秦冬歌得意道:“楚悅容,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很快穩住情緒,冷笑道:“通敵叛國?可笑!就憑你,有什麼資格定我的罪!”
“我沒資格,老太君總有資格了吧,來人,將這妖婦押往蘇樓!”
我一把將侍衛甩開,倨傲道:“我自己會走!”
一路上我故意放慢腳步,逐漸冷靜下來的腦袋開始快速運轉,此難發生得迅雷不及掩耳,宮城中我的人估計都被控制住了,司空明鞍多半尚未察覺,現在只能靠我自己,將這整件事情想個通透,找出自救的方法。
首先,信為什麼會在秦冬歌手上?儘管不願承認,但嫣紅昨日反覆道歉的異常行為以及眼前的境況不得不叫我面對事實,我再次被自己最信賴的人背叛了,嫣紅她出賣了我!
沒時間自我垂憐,秦冬歌之所以在這個時候向我發難,一則司空長卿去巡查邊關如今不在金陵,我失去了最堅強的護盾;二則在中間平衡力量的曲慕白已經離開,周逸又尚未回來,此刻在金陵城中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他趁著這個空當欲要將我除掉,就是要先斬後奏,屆時木已成舟,我坐實罪名魂歸黃泉,就算司空長卿回來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