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檢察院反貪局局長候貴祥因心肌梗死離世,空出副局長的寶座之後,檢察院裡眾多科級幹部的心思便開始活躍起來。
許建功今年三十五歲,參加工作已有十年,做了五年科長,老婆秦玉梅對他多有怨言,覺得檢察院是個窮單位。這次得知反貪局副局長的位置空缺,給了他五萬元錢,讓他拿去找關係、請客吃飯。
望著這厚厚的一沓錢,許建功反感至極。
這些錢是二人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每次聽秦玉梅說出賬戶餘額,他的心裡便滿是幸福和感動,他感覺自己和她就如同一對辛勤的小燕子,一口一口地銜泥來築巢。秦玉梅是一名小學老師,兩人都是外地人,拿著固定的工資,每月許建功只留下六百元,其餘的都交給了她。
兩人育有一個男孩,今年八歲,剛上小學三年級,平日裡兩口子相當節儉。房子是檢察院的宿舍,一房一廳,已經有些年頭了,家裡也沒幾件像樣的傢俱,存下這二十多萬是為了買房,能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小天地,是二人的遠大目標。
週日,難得休息的許建功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原本心情舒暢,打算吃完晚飯帶著兒子去跑步。卻被老婆這麼一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沮喪到了極點。
錢,許建功一分未拿,獨自一人走上街頭,想要散散心。
北江邊上栽種著一大排榕樹,巨大的樹冠垂下一縷縷灰褐色的氣根。地面上落滿了無數的小圓粒,被車輛和行人踩踏,留下一片片汙漬,就如同許建功此刻的心,被秦玉梅踩得粉碎。
榕城的天空,始終是灰濛濛的,空氣中永遠瀰漫著一股爛樹根的味道,路過下水道井蓋時需要屏住呼吸,否則,時不時就會有那噁心的臭味鑽進鼻腔,在腦回路里狠狠抓撓一把。
北江一如既往地默默流淌著,許建功凝視著江水,神情彷彿置身於隔世,彷彿看到了歲月的脈搏。
他喜愛這江水,一路從那雪山而來,涓涓細流匯聚成山溪,匯聚成,最後奔騰入海,能夠迎風掀起三尺浪,洶湧澎湃。
時間過得真快啊,畢業彷彿就在昨日,那時的自己對這個城市充滿了憧憬,可如今呢?希望好似老榕樹的樹幹那般皸裂破碎。
許建功沿著江畔漫步,找了一條石凳坐下歇歇腳,浩蕩的江水讓他的心情略微舒坦了一些。
他感覺自己彷彿是幽靈一般,一會兒在石凳上發發呆,一會兒又瞬間移動到鐵橋邊和那鏽跡斑斑的鋼樑對視。
鋼樑頗有年頭了,使用的還是鉚釘,熟知城市典故的他知曉那是晚清時期的傑作。
他的腦海裡反覆播放著秦玉梅給自己錢時的神情,那是恨鐵不成鋼的憐憫,是被生活狠狠折磨後的委屈,是對世俗無奈低頭後的淒涼。
爭取,如何爭取?送錢,在檢察院內,想都別想。
這個社會風氣並非像報紙網路上說的那樣不堪,區域性的惡性事件被無良媒體拿著放大鏡從各種角度觀察報道,讓秦玉梅這類一輩子都和法律打不上交道的普通人產生了誤解。
忽然,前面的馬路引起了許建功的注意。那是一對老夫婦,頭髮花白,步履蹣跚,相互攙扶著從斑馬線走到了馬路上的安全島。
許建功的內心深受觸動!
老人那一代,社會動盪,物質匱乏,生活更為艱辛,一起養育兒女長大成人,如今風燭殘年,又相互依偎著過馬路,一起頭碰頭地吃飯,難道他們不幸福嗎?
為什麼總要與人攀比呢?
單位宿舍又怎樣!以後買小房子又如何!過日子嘛,自己覺得舒適自在就行。
許建功決定回去和老婆促膝長談,好好商量商量,這個國慶就去買房,用公積金貸款,不要三房了,兩房就行,以後給她和兒子住,自己週末偶爾去住兩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