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正是鄱陽公子寧無闕。
寧無闕對他的回答不憂不喜,他問道:“你是何時醒來的。”
他敢確斷定,原本的蕭定恆這會已醒了,前期沒有顯山露水,是在隱藏罷了。
“我在這,替你守了很久。我們……都在等你歸來。”他的我們,頗具深意。
蕭定恆擰了擰眉尖,那些漫長的等待,那些牽腸掛肚,那些期許與期盼,那些與歲月相爭鬥的時光……
如果說還有一種意義,那必然是無數個黑暗中等待他的覺醒。
而這,蕭定恆不用深思亦會懂得其中的辛酸。
未知前路的等待才是最考驗人心的。
可這一切,均已成了過去,熬過來了,不是嗎。
他,看見了他的歸來。
蕭定恆望向他,長久時間未見,記憶中他還是如此這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只是他明白這番表象下,他的真實面目並不人畜無害。
他笑起來時,能明顯感受到風聲帶來的嗚咽,因為長久的分別,見面的歡喜被心中的抱怨佔據了上風,寧無闕說道:“聊一聊大事,你應是會關心這邊的情況。”
蕭定恆說道:“這一切非是出自我的意願。”
寧無闕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淡淡地說道:“我無需知曉這些,你的解釋——乃是多餘,莊爾或許是無時無刻不在期待。”
“而今你既已醒,這世間局勢,料想你應也看見了——”
“大熙帝國國君昏庸無道,各州並立,征伐不斷。”
“北方諸國戰亂四起,不死不休。”
“南國與齊國暗懷鬼胎,新的危機已在醞釀之時。”
“境外碧水寒宮,悄然入世多年,佈局謀劃,一個不少。”
“這些……明面上的混局,我看你也不放在眼裡。”寧無闕是知道他的,多餘的動作未有,繼續說起來:“暗中……魑魅魍魎各自出動,有些……是連我都不能察覺的存在。”
“雖是時機紀元輪換時所要經歷的必然過程,可痛苦會傳遞出來,我想你明白這其中的痛苦,無需我再明言了。”寧無闕閉上他那深邃不見底的眼眸,聲音略有低沉,他比世人都更能體悟到這種痛苦。
“世人皆以為我有通天本領,殊不知……我能預知未來,卻改不了時局走向。”
“我等你醒來,看看你有何方法,能換人間之不能。”
在這一片幽黑的四方天地中,寧無闕簡述了而今這副亂局,蕭定恆聽了,連連苦笑地搖頭,說道:“你太瞧得起我,不說我今番身體尚未痊癒,就是完全好了,你說的事,我也無力去做。”
“世人皆有命數,該怎麼做,何時做,可是我們能輕易更改的?路靠自己走才踏實,不是嗎。”
“……”寧無闕無法辯駁,話雖如此,真讓他袖手旁觀,只怕也做不到吧?何況,冥冥之中,越想躲清靜反而越不得清靜。
寧無闕預感到她的靠近,忙揀了重要的話道:“日後再談,我先回了,她……過來了。”話畢,他目光朝向了深黑中的一條小路,片刻,人影消失無蹤。
蕭定恆自然是聽到了一陣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而他洞悉到,這個人,不出意外便會是莊爾。
莊爾右手提了一盞竹質精雕的魚籠燈,燈光昏幽,僅可照亮咫尺距離。
無需用它來照明前路,提在手心,更多的是,提醒他人,她的到來。
莊爾走近他,四周寂寂無聲,她卻問他道:“他方才來了,是嗎。”
她的所問,蕭定恆自然明白,在他沉睡未醒的時光裡,莊爾是怎樣過來的呢?
一念及此,心便異常難受。
他說道:“他在躲你,怕你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