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離溼地的佔地面積足有一座小城鎮一般大,其中河曲縱橫,橋樑眾多。也多虧他們從空中降下之前,有意留心俯瞰了一番北離溼地內的道路,這會才不至於像無頭蒼蠅一般在溼地內亂竄。
然而溼地內路線實在是交錯複雜,在經歷前幾個還能信誓旦旦地選擇的拐彎口後,兩人還是停在了一處有兩座石橋的交叉口。
所幸正值晌午,北離溼地內除了他們這兩位外來者,倒還有其他來來往往的人。觀其衣裳,盡是白紋藍底,款式圖樣相似,季裁雪與張子珩對視一眼——這些應該便是天下書局的員工。
“二位——”
陌生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季裁雪回過頭,那出聲之人已從小橋上下來,衣襬上印著的、字型整齊清秀的墨色書文隨布料的翻轉而躍動,一下子便吸引了季裁雪的視線。直到那人走近到跟前,季裁雪才回過神,忙抬起視線與人對視,露出抹友善的微笑。
“我觀二位在此駐足許久,可是迷路了?”
說話之人有一副相當典型的、少年氣的模樣,眉飛入鬢,目若點睛,眼尾上揚,劃出抹不會令人反感的輕狂意氣。他的頭髮用一根墨藍緞帶束起,額前隨意地散著幾簇稍短的髮絲。
與他周身氣度有些違和的是,他的頭髮不是烏黑,亦非天道閣閣主那樣的雪白,而是黑白參半。那與烏髮相間、似乎佔到總量一半的白髮是乾枯的,連發根都泛著白色,大抵並不是挑染的傑作。
“見笑了。這北離溼地實在是大,我二人初初來此,饒是先前有試著記過路,走到此處,還是丟了方向。”季裁雪收回目光,朝人抱了一拳,道,“我們自北方來,今日是有事想相求於天下書局。這位兄臺可否能為我們指個去到柿堤的路?”
柿堤因長有成片紅柿而得名,是天下書局中招待客人的地方。
“當然可以。我正也無事,便由我領二位去吧。”此人爽朗應了,朝二人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我叫傅盈天,是天下書局內煙水園的管事。二位如何稱呼?”
“我叫季裁雪,這位是我哥哥……張子珩。”季裁雪話語間稍有停頓,是因想到他說張子珩是他兄弟,兩人卻是不同姓氏。好在傅盈天對此並未多問,也免得他斟酌措辭。
趁傅盈天還未接話的空隙,他側過臉飛快地瞥了眼未作聲的張子珩,卻見張子珩眼睫微斂,視線投射的方向似乎有些偏下了。他不動聲色地循著張子珩的視線望去,入眼的是傅盈天隨著走路的動作而翻飛的衣襬。
“你們來天下書局,是有什麼事啊?”傅盈天的話語止住了季裁雪湧動的思緒,季裁雪忙笑著抬眼,與傅盈天相視,又聽人道,“啊,我只是隨口問一嘴,看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要是你們不方便透露,也沒事的。”
“多謝傅兄好意。我們這次來,是因為得知了一些訊息,想求天下書局幫我們把訊息傳出去。”天道閣之事事關重大,季裁雪自然是心存警惕,只淺笑著模稜兩可地回道。怕傅盈天再追問,末了,他還面不改色地轉移了話題,帶著些真心實意的好奇,問道,“天下書局裡每日事務是不是很多呀?像我們這樣沒有提前預約過的,今日能見到主事的人嗎?”
“這個的話,還得分人來說。他們那些翰墨撰術的,印刷文書的自然是夜以繼日地忙碌,不過像我這種喂鳥養鳥的,可是輕鬆得很。”傅盈天果然被季裁雪的問題吸引,摸著下巴邊想邊說了一長串,又眼睛一亮,朝季裁雪道,“你知道煙水羅嗎?那是北離溼地裡特有的一種妖,我所在的煙水園就是專門養護這些妖怪,以及飼養被煙水羅指揮的那些鳥雀的。”
“略有耳聞,不過未得一見,若有機會,日後還望傅兄帶我去見見傳聞中的妖族。”季裁雪客氣自然地點點頭。天道閣之事像一座小山般壓在他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