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個妹妹,我身後還有許許多多沒有反應過來的人。他們是我的同事,寬容我幫助我的前輩,依賴我信任我的後輩,和我一起調班罵行政聊天吹牛查工資的朋友……我不知道除了我之外,還有什麼能夠阻擋住砍向他們的刀。
我要救他們。
向著與存活相反的方向,我迎著刀鋒,邁出了無可挽回的一步。
伸出手,我把實習生妹妹扯到身後。然後我抓起手中的病歷夾,衝向揮刀人,狠狠地砸向他。
可我慢了一步。
那是我再世為人後都無法忘卻的痛苦,之後的那幾刀因為麻木而模糊,但第一刀的痛楚在我每一次回想時都清晰得如同夢魘。
揮刀人用的是右手,於是落下的第一刀就向著迎面而來的我的左肩。
在左肩噴出鮮血的那一瞬間,我就後悔了。
我知道自己很可笑。在這種時刻,真正的英雄應當九死不悔地繼續和對方戰鬥,但我痛得畏縮了。
我痛得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腦海中那個疲倦理智的聲音也變得尖利扭曲:“都說了讓你快跑!”
我想跑,我後悔了,我想躲起來。
好痛啊……
但是他沒有放過我,他站在因為疼痛而蜷縮的我面前,平平地捅出了第二刀。
之後的記憶混亂模糊,我難以回想,也不想記起。漫長的混沌之後,再度醒來,我已經成了伊芙琳·克勞奇。
沒有所謂“我可能只是重傷昏迷,現在只是我躺在病床上做的一個夢”之類的僥倖,我知道,我一定是已經被砍死了。
畢竟我就是幹這行的,知道我被捅了哪些地方之後,我就明白自己沒救了。
羅曼·羅蘭說過,認清現實後依舊熱愛生活,這是世界上唯一的英雄主義。
在幸運重獲人生之後,我認清了現實,努力想讓自己快樂地擺著爛活下去。但我總會回想,我會好奇除我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傷亡,祈禱實習生妹妹能夠逃脫,希望兇手被抓捕槍斃,還有……
一次又一次地詰問自己,為何當時要衝上去。
我的死,有意義嗎?
我也同樣年輕,同樣前途光明燦爛,我那條如此珍貴的生命,憑什麼就要因為這種事消逝?
如果我當時後退逃跑了,是不是就能活下來了?
萬一實習生妹妹也沒逃脫,那我是不是就白死了?
還有……下一次遇到類似的情況,我,還會往前衝嗎?
嚼著小麵包,我露出了一絲苦笑。
所以我才想去斯萊特林,那個會在伏地魔帶著食死徒攻打來的時候全體離開的學院。
我真的很怕很怕痛,我不想讓自己再經歷一遍那種足以讓人發瘋的痛苦了。
左肩的幻痛至今還在折磨我,那個疲倦理智的聲音一直試圖拯救我熱血上腦的每一個時刻,但我死性不改,在看到有人需要幫助的時候,即便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即便我根本不可能從中獲得任何好處,我還是會走上前,不,衝上前,像個大傻子一樣伸出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