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關見徒弟一張臉煞白,心中又有幾分不忍,嘆道:“這些日子河南未見訊息傳來,於府該當平安無事,你也無須太過自責。蘭舟,你是頭一回出門行走江湖,誰能不犯錯呢?只是凡事須審慎些。論武功,為師沒甚麼可擔心的,你為人又心細,他日名揚江湖,也只是數年間事。但你性子太過灑脫不羈,容易輕信人言,殊不知人心難測,那是天底下最難防範的,否則世上也不會有咱們這座鑄錯山莊了。”景蘭舟道:“師父這麼說,弟子愈發愧慚無地,此番金石良言,蘭舟定當銘記。”
冼清讓聽到這裡,按捺不住心下好奇,微微轉頭自樹後抬眼偷瞧,只見思過先生穿一身牙色直裰,頭上未戴巾冠,只隨意束一個髮髻,雖已年近八旬,鬚髮仍是灰黑者居多,下頜一撮山羊鬍須,面相頗顯滄桑,一雙眼眸卻是精光四射。冼清讓暗道:“這便是威震武林數十載的思過先生?江湖上皆傳言顧老前輩生得如何威風凜凜,恨不有三頭六臂一般;今日觀之,其人身材也不十分高大,倒只像個尋常鄉野碩老。”
又聽顧東關沉聲道:“蘭舟,為師武功再高,那也不過是一人之敵,於大人卻是百年難遇的名臣,身系國家社稷。天下少我顧東關一人何損?但於大人若有不測,那便是河南、山西兩省萬千百姓之不幸,這一節你須牢牢記住。”景蘭舟垂首應道:“弟子決不敢忘。”
顧東關點了點頭,道:“你再同我講講那無為教主師父的事,他當真會使不少本門功夫麼?”景蘭舟稟道:“弟子頭一回遇見此人是在開封府大相國寺,他出手暗算了明覺方丈,駱師兄追上去與之交了兩手,發覺這位前輩會使‘漫天花雨’和‘壁虎游龍神功’。”
顧東關眉頭緊鎖,緩緩道:“‘漫天花雨’雖是我顧家的絕技,說穿了不過是門投擲暗器的手法,江湖上精於此道的高手眾多,若說有相似的伎倆手段,那也不足為奇。”繼而默不作聲,言下之意自是說壁虎游龍功卻屬自己獨門絕學,旁人當無從學會。
景蘭舟接著道:“之後一晚弟子又同這位前輩在下榻客棧附近交手,‘靈鰲掌’、‘折鳳手’、‘凌鶴指’這幾門功夫,此人也練得精熟無比,他還會使師父的‘猿鷹擒拿手’。”顧東關“哦”了一聲,問道:“你最後一次見到這人是在南京麼?”景蘭舟道:“不錯,當時這位前輩中了沈泉暗算,幸得落星樓主人替他解了毒。”全網 .
顧東關沉吟道:“落星樓?我自洪武年間開始行走江湖,至今也有五六十年,沒聽說有這麼一個地方哪。”景蘭舟道:“師父,那落星樓主蘇先生確是位武林奇人,此乃弟子親眼所見,其人武功之高,不輸龍虎山九陽真人。”顧東關撫須笑道:“張懋丞這小子,跟他伯父一樣率性胡來,虧他們想得出假死這法子!”
景蘭舟見師父提到西璧子張宇清,便將在葛仙峰巖洞裡發現對方遺骨之事說了,又講到“百爪玄蜈”藏身於寧王王府、最終死在巖洞之中,那神秘老僧如何一出手就嚇走管墨桐,連同顏驥如何三招便死在其木劍之下,一併說給了顧東關聽。後者愈聽面色愈是凝重,喃喃道:“邢一雁在貴州接連受了為師兩記重手,我親眼看著他氣絕身亡,居然還能不死?看來這人武功比我想的要強。總算他這些年有所顧忌,沒再出來作惡。”頓了一頓,又道:“宇清真人當年假託羽化飛昇,這事為師是知道的,他後來竟死在南昌西山?”來回踱了兩步,隨手扯過張木凳坐下,道:“蘭舟,你也坐著說話。”景蘭舟在旁邊凳上坐了,道:“師父,這老僧的武功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您老可聽過江湖上有這等人物麼?”
顧東關默然半晌,道:“顏驥並非浪得虛名之輩,為師雖不曾見識過他新創的劍法,但其人早年武功修為已然非同小可,你又說他的‘點蒼十九劍’已突破了點蒼劍法原有境界,若要十招之內贏下對方,我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