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房外暮色四合,斜陽沉下山頭,沿著山脊映出淡淡的金光,頭頂一抹黛藍湧上晚空。景蘭舟只聽山門內晚鐘悠揚、鶯雀聲喧,不覺心曠神怡,暗道:“‘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閒’,此處清幽恬適,果不愧為武昌第一佛門聖地。”心中升起一股寧謐之意,一時便將唐亙所講那些江湖中鉤心鬥角、雲詭波譎拋諸腦後。
忽聽廊院一陣急驟的腳步聲打破寂靜,只見一人滿身血汙,跌跌撞撞衝進後寺,向景蘭舟喊道:“請景公子速速相報家主,錦衣衛的狗賊們殺來了!”景蘭舟大驚之下定睛辨認,赫然便是方才將自己由客棧接到寺院的唐安。緊跟著森然一聲冷笑,數道人影自南首禪堂衝出,正是馬順領著二王、鑑勝搶到屋前,四人身影一晃,已將景蘭舟圍在當中。
馬順冷冷道:“景蘭舟,你小子果然有種,明知我兄弟幾人就在武昌,行事仍是如此輕狂,全然不知收斂!這回我看兩位堂主如何保你?”景蘭舟笑道:“馬大人,當日繩金塔下松筠道長好心饒你一命,諸位落荒而逃,累累如喪家之犬,情形何其狼狽,大人今日不也還是一般地飛揚跋扈?可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咱們也只半斤八兩。”
鑑勝雙手合十道:“景檀越,我等聞知冼宮主亦在此處,不妨請她出來一見。”景蘭舟道:“大師已非無為宮之人,為何還要參見宮主?”鑑勝道:“我等欲請宮主移步湖廣臬司衙門作客,以明國法而肅綱紀。”景蘭舟笑道:“大師實也太過客氣。冼姑娘眼下要事在身,不便相見諸位,在下斗膽替她擋了駕罷。”
馬順見此回撞上搜捕多年的無為教主,身邊又只得景蘭舟一人伴同,知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惟恐走了敵酋,不願多和景蘭舟糾纏,口中冷哼一聲,直直一掌拍向後者胸口。景蘭舟知對方武功厲害,正要出招相迎,身後房門乍然而開,一件黑黝黝的物事自房中飛出,看形狀依稀是根粗短鐵棍,來勢十分迅猛。馬順見狀一怔,不敢輕易伸手去接,手中虎爪一橫,只聽“當”的一聲巨響,竟覺右臂一震,不由向後退開半步。房中一道人影飛身而出,半空中一把抓住那短棒,手腕一抖,原來這棍狀之物竟是一柄收攏的鐵傘,此時傘面“啪”地撐開,只見傘徑足有五六尺長,傘骨盡是精鋼鑄成,傘面漆黑油亮,不知是何材料所制。
那人手持鐵傘向前平推,馬順只覺勁風襲面,便如一面大盾攻到一般,當即右手一揚,追魂虎爪如疾電般飛出,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鋼爪撞上鐵傘,竟被迎面頂了回來。馬順左手一把握住虎爪,稍稍退開兩步,冷冷道:“唐壇主,原來你也在這兒。”那人一擊不中,順勢將鐵傘收起,王山等人這時才瞧清對方樣貌,只見其人紫面虯髯,正是天樞壇壇主唐亙。
唐亙哈哈笑道:“方才在下躲在傘後,尚未同馬大人照面,大人怎知便是唐某?果然眼力非凡。”馬順道:“閣下的‘烏蠶墨骨傘’乃武林中有名的奇門兵刃,馬某即便從未得見,也決無不識之理,何況你我曾在南昌大戰一場?”唐亙笑道:“馬大人武功精湛,唐某衷心佩服。當日你我二人短短交手數合、勝負未分,這回可要接著打麼?”
馬順搖頭道:“前次既是不分上下,今天也不用比了。只是馬某到底該當如何稱呼老兄,委實教人犯難,不知是應叫閣下唐壇主呢,還是當尊稱唐兄一聲宮主?”唐亙笑道:“馬大人言重了,唐某人微望輕,何敢僭居宮主之位?”馬順冷笑道:“無為教五位長老有三人推舉你做教主,那也是名正言順。”
馬順話音剛落,忽見眼前藍影晃動,又有一人自房中掠出,手中金光一閃,一柄拂塵攻向馬順面門。馬順虎爪斜斜上揚,將那人逼開數步,後者右臂輕揮,眨眼間已攻出七八招,前招未完、後招又至,出手精妙絕倫。馬順心道:“這人好高的武功。”追魂鐵爪左遮右擋,守到第九招時,瞧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