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則縣的政務大廳,我辦理了准許進入羌塘無人區的相關手續,又拿著證明在加油站打了幾桶散油,便毅然向那片生命的禁區駛去。
哪怕她已經香消玉殞,我也想離她更近一點。
小時候聽爺爺說,人死之後,魂魄會到自己死去的地方去看看。
無人區裡有方杞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雪域雄鷹,她一定會再去的。
或許她會化作無人區的一縷風,一粒沙。所以我要去無人區聽風看沙,那些,都是她的魂魄!
藏北的高原離天穹近的出奇,烏泱泱的黑雲蓋著灰褐色的土地,一條孤寂的公路曲折延伸,直至蒼茫的天際,似是通往生命的盡頭。
車子猶如天地間的一隻螻蟻,穿行在曠野的公路,雪花似冰刀一般拍打著車窗,然後又像惡魔般扭曲著面容,最後化為一滴水漬,風撕扯著在起霧的車玻璃上留下一條水線。
來到羌塘無人區的三百公里處,這裡是方杞消失的地方。
我將車停在路邊,看著這塊禁忌之地,風沙已將昨日的一切掩埋,只剩漫地的黃沙,在風的咆哮下翻來覆去。落下的雪花,揉進沙裡,添上一絲慘白,使之更顯悵然。
這一刻,我的情緒再也不受控制,眼淚翻湧,渾身顫抖,呼吸困難,大腦脹痛。
“方杞!”
“方杞!!”
“媳婦!!!”
“......”
我聲嘶力竭的喊著,可回應我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我喊到嗓子沙啞,渾身癱軟,索性呈大字型平躺下來,感受這塊土地的冰冷與無情。
它奪走了我的愛人!
任憑眼淚從眼角湧出,滑落在地上,任憑天上的黑雲翻滾著,聚集著,醞釀著更大的暴雪!
我從兜裡摸出一支皺皺巴巴的煙,銜在嘴裡,但卻火機打出的火苗一次次被肆虐的狂風熄滅。
我氣急敗壞的將火機扔在地上,翻起身,一拳一拳的砸著火機,直到火機碎裂成渣,直到我的指關節溢位鮮血,直到銜在嘴裡的菸頭被我咬成兩段!
發洩過後的我再次陷入了悲切之中,我無法用語言形容這種感覺,如果一定要表述的話,就如千萬只毒蟲,噬咬著我的心臟。
我放聲大哭,我撕扯自己的頭髮,我脫光了自己的衣服,我躺回了地上......
我希望紛紛飄落的大雪將我覆蓋,我希望掀起的黃沙將我掩埋,我希望咆哮的狂風將我撕碎,我希望凜冽的氣溫將我冰凍,我希望成群的犛牛將我踩成肉泥,我希望飢渴的野狼分食我的身軀,我希望見到那個美的過分,將會成為我妻子的方杞!
見到那個坐在畫架後面想象出另一個世界,然後用彩色的畫筆描繪在畫布上的方杞。
見到那個從小沒有感受過父母關愛,身患抑鬱症,想要用一把白色藥片結束自己生命的方杞。
見到那個戴著哆啦A夢造型的頭盔,騎著米白色電動車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方杞。
見到那個陪我在網咖裡熬個通宵,至今沒有打出過正戰績的方杞。
見到那個在拉薩的八廓街被宰客,然後與我偶遇的方杞。
見到那個做飯很難吃很難吃的方杞。
見到那個在我坐上輪椅後不離不棄,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方杞。
見到那個說無論我做什麼決定,都會站在我身後的方杞。
見到那個纏綿時,總喜歡用手掐著我腰的方杞。
......
曾經的一幕幕就像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無聲默片一樣,一幀一幀的在我的腦海中播放。
漸漸的,漸漸的,我的體溫失衡,意識也變的模糊起來。
但我卻不自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