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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遺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當他靠著牆根睜開眼時,屋內已經有了光亮。
他忍著肌肉的痠痛站起身打量著屋內的一切,除了那張簡單的床鋪,還有一張空蕩蕩的四方桌,剩下的就是,一屋子的書。
沒有開窗的牆壁,從地面到屋頂一層層書架擺的滿滿當當。
李遺順手從床頭拿起冷掉的雞腿,不講究地撕下來放進口中咀嚼,昨天的侯府晚餐和宴會食物還不足以滿足他對肉食的渴望。
不顧手上的油脂,李遺走到書架旁打量那些藏書。
低處的書籍都被翻得毛邊,越往上的書則越新,向來兩兄弟在這裡每次待得時間不會短,近年來應是來的少了。
李遺對這些書是沒有過多的慾望的,他丟掉雞骨頭,捧起一本卷邊的《論語》,翻開封面,裡邊的聖人言語是他為數不多熟悉的典籍。
“夫子...”李遺對這位下落不明的長者的思念在這一刻陡然攀升。
門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
李遺連忙擦了擦溼潤的眼眶,轉過身去。
一個媚眼與黎瑜十分相似的婦人在黎祥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看到李遺,婦人笑容溫婉卻沒有率先開口。
李遺看到黎祥的模樣,如何能猜不出這婦人的身份,況且見對方沒有惡意。
李遺微微欠身道:“見過夫人。”
婦人笑意吟吟,一開口倒是打消了李遺的拘謹:“倒是個機靈的娃娃,怎麼還哭了呢,受委屈了?”
李遺眼神忍不住瞥向黎祥手上提的食盒,玩笑道:“餓的。”
婦人一愣,噗嗤笑出聲來:“你這性子倒是和其他幾個人不太一樣。”
在婦人准許下,李遺規矩坐在桌前,黎祥將食盒中的稀粥和精緻麵點一一取出。
李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裡暗道:“這是吃還是看啊?”
婦人的做派自然親切,讓李遺也忍不住放鬆下來,她親自盛出一碗小米粥遞給李遺:“侯爺那個脾氣啊,你也別記恨他,以後你長大了就知道,規矩重也有規矩重的好處。不過你也放心,就算暫時不能出這間屋子,有什麼需要就說,不會缺了你的。”
李遺用不慣勺子,一仰脖大口大口往嘴裡倒溫熱的米粥。
不顧李遺的客套,婦人堅持接過空碗再度盛滿,輕聲道:“你這吃相,我確是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李遺臉有些燒,羞赧道:“讓夫人看笑話了。”
婦人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停住了:“還叫夫人嗎?”
李遺接碗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頓了頓,李遺漲紅了臉只是道:“我是個孤兒。”
婦人的手一顫,將粥遞在李遺手裡:“從今天開始你不是了,也許你不喜歡、不當真,但是侯爺沒有收過義子,不論怎麼來的,既然是你,那這就是你的家了。”
李遺將臉埋進碗裡,許久沒有拔出來。
婦人的言語並不有多煽情,也不多打動人心。
可就是讓李遺覺得,可信。
短短片刻,李遺在婦人身上感受到的從未有過的親切,這種感覺與在雙嬸身邊待著的感覺相似。
直至多年以後,李遺回想自己生命中出現過最重要的女人的時候,總要想起這個給自己煮粥而讓自己心甘情願叫孃的婦人。
重新鎖好房門,走出院落,黎祥提醒道:“夫人,似乎忘記了和義少爺提名字的事情?”
婦人不假思索搖搖頭道:“不改了,就黎瑕吧。出身低微不是過錯,如琢如磨,為瑕還是作玉全憑自己,侯爺有考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