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熾盛。
此刻我正經歷體味著這八苦的輪番轟炸,腦子裡像扔了一臺轟炸機。
手機鈴聲響了,顧平生的聲音傳來,“阿寧,你開下門。”咚咚的拍門聲。
“你發什麼瘋?”我驚出一身汗來,“我只是吃壞了肚子,現在不痛了。你回去吧!”
“你開門,讓我看看,你真的沒事,我就走。”顧平生敲著門。
凌晨兩點半,空闊的敲門聲一下一下地掄在我心坎上。咚咚咚。
顧平生這個人真的是執拗得可怕。
“你怎麼還沒回去?”我靠在門上,聲音比人還虛。
“我回去也睡不著,就在周邊瞎轉悠。你開門好嗎?”他還在敲門。
“你別敲了,鄰居要投訴了。”我嘆息著,開啟門,隔著防盜門,看著那人站在門邊。擰開門,他擠了進來。我靠在門框上。
“阿寧……”那白色的影子,將手覆過來,額上一片溫潤。是他的手,溼溼的,是汗水。
“你覺得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他擔憂地看著我往客房走去。
“吃了冰淇淋,肚子疼了一會兒,現在不疼了。不用管我了。我睡一會兒就好了。”我踉蹌著撲倒在床上,抱著那隻長圓枕,蝦米一樣。
顧平生走了進來,坐在床頭,拿起床頭櫃上的那條掛飾,指腹摩挲著,目光灼灼地看著照片中的女孩兒。
我眼風斜斜地望著那團白得發光的影子。心突突地跳著,女孩兒是顧平生的,不是陳煙的。
我輾轉著,把汗水擦在枕頭上。
“我的床又被雨打溼了。”我陷在枕頭裡手上還抱著一條,抬手指了指那女孩兒,“挺漂亮的姑娘,你女朋友?”
“……”顧平生看了女孩兒一眼,啪地一聲將那小圓掛飾關上。
不說話就是預設了。
“挺好的。”我捂著肚子,胸口一陣痠疼,翻身而起扔下枕頭,往衛生間衝去。趴在馬桶上吐得嗷嗷的。半死不活。要死要活。
“阿寧!”顧平生跟著跑了出來,蹲在地上,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衣服怎麼溼了?”
在衛生間裡躺了半晚上,怎麼能不溼?
幾乎把胃清空了,我才戀戀不捨地爬起來。顧平生伸手扶了我一把。我兩手交叉,後退半步,頭後仰著,擠出一抹淒涼的笑,眼淚模糊地望著他,“打住!不怕你女朋友吃醋?”
“阿寧……”顧平生將手收回,顫慄著。轉身拿起洗臉檯上的一隻口杯,接了半杯水,遞給我。
我接了水,漱口,吐掉。
望著鏡中慘白的臉,那些紅斑已褪下去了。烏亮的眼珠子,秀氣的眉,高挺的小鼻子,慘白的唇色,披散著烏黑的長髮……腦中一道光,閃電似地劈過。
那掛飾中的女孩兒,為何跟這鏡子裡的我……那麼……相似?
那天,他莫名其妙就叫我Shirley!他是把我認作了別人了。
“她是不是叫Shirley?”我扶著白色的洗臉檯,放水,掬了一捧水,沖洗著臉。話脫口而出,我就後悔了。管她叫Shirley還是molly跟我有半毛錢關係嗎?
“嗯!”他點點頭,居然一臉坦蕩。“你還好嗎?我送你去醫院好嗎?”
我搖搖頭,扶著牆摸摸索索回到客房。虛弱地靠在床頭。
“顧平生。”我叫著他的名字,“雖然我現在單身狗一個,但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兒……影響不大好。”我擺擺手,虛弱地笑著。
顧平生默然地起身當著我的面解開身上的襯衫,一粒粒木質紐扣,散開。燈光下,他的面板瑩白光潤,鎖骨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