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農婦嗎?阿霽心下狐疑,指了指箱籠傾覆的角落,壓低嗓音道:「我剛才看到一群耗子鑽了進去,你輕點,別驚擾到它們了。」
袁二嫂怔在原地,面上滿是嫌惡和震驚。
「……您還是下來吧,該試衣服了。」遲疑了一下,她輕手輕腳退了回去。
阿霽聽著她逃也似地腳步聲,心頭不由狂跳。
她曾說過家裡很窮,六口人擠在一座破房子裡,阿翁早年服徭役死於軍中,阿姑年邁體弱,丈夫常年在外奔波,家裡一老三小全靠她照顧。
若真如此,她絕不可能如此嬌氣,除非她並不是真正的村婦。
阿霽將手指插入鬢間,懊惱得揪扯著髮根。
夕陽暖融融的,照在她額頭卻如火燒一般灼燙。
掌燈之時,阿霽也已沐浴更衣罷。
前廳隱約傳來笙管雲鑼之聲,阿霽不覺微怔。
袁二嫂跪在一邊替她整理裙裾,她的手忽然握住了阿霽的右腳踝……
夜幕降臨,荒宅內外燈火通明。
院中結了青廬,主座和客座皆已設好。
場中賓客神情呆滯,滿面惶恐。
崔旻竟真的請來了一班樂師助興,不過都是道士,所持樂器也是從觀中帶出來的。
新人出場時,明明樂聲已停,卻有銅鈴叮咚作響。
阿霽羞憤欲死,藏在卻扇後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那鈴聲正是從她腳踝上傳出來的。
「公主想必有所覺察,我不是普通農婦,而是崔家死士。」袁二嫂給她扣上鐐環時得意道:「崔遲已被我們擒住,他有傷在身,今晚怕是翻不出風浪了。公主放心,等婚禮結束後,家主就會帶您去鬱致城……」
行至主座前,司儀的祝頌聲剛起,阿霽卻怒不可遏,將卻扇擲在地上,指著上首道:「我只跪天地君親師,絕不跪亂臣賊子。」
迄今沒看到崔遲,顯然他的確著了道。
事已至此,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崔旻也撕下了偽善的面具,望向阿霽身後的袁二嫂道:「夫為妻綱,自古通理。公主若是不肯拜堂,你便幫一幫她,看看大衛公主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話音剛落,阿霽肩頭便搭上了一隻手掌。
「休得無禮。」不等阿霽開口,崔大寒率先轉過頭,粗聲呵斥道:「崔援,你退下!」
阿霽眼底泛酸,轉頭望著他道:「你也瞞著我?」
崔大寒愧疚地別過頭去,不敢看她淚光瑩然的雙眸。
阿霽定下心神,坦然望向崔旻道:「你們踐踏我,就是踐踏皇權。摧折我,就是摧折皇權。若你們沒有推翻大衛、橫掃中原的實力,就對我客氣點,否則只會顯得自己膽怯又懦弱,竟會臣服於所鄙視的東西。」
崔旻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這話無疑戳到了他的肺管子。
他的確沒有實力和朝廷硬剛,經過十五年前那次慘敗後,他的雄心壯志丟了一半,且永遠都找不回了。
「福生無量天尊……」正當他將雙拳握得咯咯響時,旁邊陪坐的老道站了起來,將拂塵挾在臂間,朝阿霽抱拳一禮,和藹道:「殿下,聽聞女皇崇道,故而長生觀香火鼎盛,一度超過白馬寺?」
阿霽警惕地瞪著他,反駁道:「女皇既不崇佛,也不通道。她去長生觀,是為了探望慈幼院鰥寡孤獨之人。至於百姓們跟風效仿,那與她無關。」
老道微笑道:「殿下不要激動,貧道雖與國師同屬正一派,但相隔萬裡素昧平生,並非想要與他攀親。」
「有話直說。」阿霽緩了口氣道。
「今日是殿下大喜之日,可您的父母長輩皆不在場,您不願拜別人也在情理之中。陛下既然常去長生觀,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