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丹國內的人,從戰壕、堡壘中探出頭時,也不知道該去往哪裡。
直到戰地指揮官們一聲一聲地傳達了一句資訊——「回家」,所有人,才提著一堆破爛,與還在人間遊蕩的殘軀,回了家。
戰爭開始該怪罪誰?戰爭結束又該感謝誰?人們花了很多年都沒想清楚。
或許,對於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原本還有個不知對錯的答案。可答案裡的老耳丹王,戰死在了戰爭結束前的那一天,沒留給國內百姓任何一句話。
新王繼位,流程草草。
斜陽西垂,無喜無悲。
(4)
戰後那年,河梁終於給無相她們,補上了該有的年假。而那一整年,她都沒有離開本部。
她用大把時間在河梁書籍總網站上搜尋史料,想要更準確地理解之前那場戰爭。
執政者們沒下定論,坊間更眾說紛紜。歷史就是這樣,越來越成為「從前」,就越來越撲朔迷離。人們遠沒聰明到,給每一個過去的事件以準確的定性與分析,有的只是基於當前立場的幾句感嘆。
但她喜歡這種四處搜尋的感覺,不斷地聽到、看到更多人的想法,好像就會不斷接近一個完整答案似的。
有休假的史官在茶館遇見她,彼此說上幾句,都會釋懷幾分。但更多時候,她去茶館,是為了見一位研究者。
那位研究者的名字,叫作卷柏,是她在雨林中打遊擊時遇見的。
研究者本來缺乏體能訓練,把他們派到戰場上去,實在是那段時間的無奈之舉。因此,相遇之後,無相多次對卷柏施以過援手,而對方也沒有成為拖油瓶。
無相記得,卷柏是物理學方面的專家,喜歡畫畫,在小山洞裡躲著時,常常一邊在畫冊上塗塗改改,一邊嘀咕些沒頭沒尾的東西。
有一次無相聽清楚了他的唸叨,便問:「『僅僅是核電站,還不夠,』是什麼意思?」
而對方回過神來,憨笑著解釋:「怎麼說呢?……打個比方,就像古代,人們掌握冶鐵技術後,一邊將鐵器打製成農具,一邊也將它鑄造成兵器;我們現在既然已經掌握了核能,就應該同時將它作為兵器才對……」
無相知道他在想什麼。河梁的核電站專案已經平穩落地多年,但從來沒有人提過製造武器的事。一方面是國際掣肘太多,還沒有相對完善的隱藏方案;另一方面,很多資源都耗在反擊戰爭上了。
但是無相當時想的卻不是這些,反而問了一個從史官朋友那裡聽來的問題:
「可是從前,軍隊在統治階層手中,人們想要推翻舊政權重建時,並不會與統治階層產生技術代差。要是以後,統治階層掌握核能,而政權又到了該推翻重建的時候,底層人,該怎麼辦?用刀槍,去對付核能?」
卷柏當時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愣愣地看著她,顯得很沮喪:「我還沒想過……」
不過今天,他似乎有了新的理論。
他興奮地抱著那本隨身畫冊,匆匆趕來茶館,在無相對面的座位坐下:「統治,永遠是人在統治。被統治的,也永遠是人。只要人和人,是差不多的,就沒問題。
「隨著和平發展,資源不斷向少數人手裡集中,多數人只要沒有成功推翻統治得以翻身,就會餓死、戰死、缺乏資源而死……總人數佔比會越來越少;相反,統治集團內部相對人數會不斷增加,自然就會因為分配不均形成內部鬥爭,這樣的衝突同樣能更新社會系統。
「就像,嗯,這篇資料說的……」
卷柏將從書籍總網上抄錄下來的話,拿給無相看。
「根據基因學統計,現在活在世界上的人類,大約都由500年前的10的人繁衍而來,其他90已經完全消散在歷史當中了。哪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