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萱開個頭,詩詩自己就把整件事腦補完了。只因容萱的話中有五分真,還包含著巨大的秘密,直接震住了詩詩,讓她不得不信。
她引以為豪的父母相愛,竟是這樣難堪的真相。事實是聶賢只不過是個沒擔當的男人,負了對白氏的承諾、負了對秦氏的責任,沒有真正的孝心,對兒女更是毫無父愛。
可詩詩不自覺地呢喃出聲,「他對我好,他對我是好的……」
不管聶賢人品如何,對其他人怎樣,至少對她來說,聶賢是個好父親。
紫蘇搖搖頭,正巧被詩詩看到,她惱火道:「你是何意?難道他對我不好嗎?」
紫蘇道:「看你如今的下場,想想你一路走來的辛苦,我實在不知他對你哪裡好。綠蘿也是婢女,她父母在聶家做管事,對她疼愛有加,關懷體貼,事事用心,所以才養得綠蘿天真衝動,一腔赤誠。
你呢?明明在外頭可以自立門戶,聶賢可以給你買房置業,讓你一輩子做主子,享盡榮華,偏要讓你做婢女,五歲開始就和我們一樣受人訓誡。對,你是沒怎麼幹活,可婢女該學的那些規矩,你哪樣沒學?天冷了你膝蓋都痛吧?你下跪的時候,聶賢在哪呢?」
「那是因為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父親是費心給我鋪路,讓我做最榮華的女人!」
紫蘇又搖搖頭,「只是有機會做,如今你在這裡,顯然是失敗了。這條路上他幫過你什麼?就只是把你送到主子身邊,讓皇上看到你?若是皇上嫌你煩呢?要你的命呢?他能做什麼?要是皇上沒看上你呢?你就一輩子做宮女伺候人嗎?或者出宮嫁人,二十多歲才能出宮,嫁給別人做填房嗎?還是說你在宮中不安之時,他有幫過你什麼忙?」
詩詩張口想說聶賢讓容萱提拔她了,她生了太子!可想得越多,她越發現,聶賢沒幫過她什麼,就只是……把她推到這個坑裡,任她自生自滅。這些年,不讓她幹活、護著她讓她過好日子、讓她生孩子做妃子的人是聶容萱!
二十年了,要這樣細數誰對她最好的話,竟是那個被她害了多次的聶容萱!
詩詩感到頭要炸了,幾乎要崩潰,這是什麼道理?怎麼可以這麼算?可聶賢到底哪裡對她好?甚至殷治到底哪裡對她好了?是他們對她夠真心嗎?可什麼是真心?這種沒辦法證明的東西,誰會相信?只從他們對她做過的事來看,他們對她好嗎?根本不好!
容萱打了個秀氣的呵欠,無聊地道:「沒什麼意思,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回吧。」
「是,娘娘。」
容萱隨意一句話,眾多宮人立即安靜迅速地行動起來,服侍容萱出門,將一切細節把握得妥妥噹噹,生怕她有半點不順心。
詩詩看著看著,突然覺得這才是她最想要的人生。不管別人愛不愛,真不真心,過得好、過得痛快才是最舒心的。就像紫蘇說的那樣,聶賢明明可以讓她在外面舒心一輩子,奴僕成群、招贅夫君,做一家之主,想如何就如何,卻偏偏讓她隱忍二十年去伺候別人,小心翼翼察言觀色,她就算做了昭儀都覺得自己小家子氣,比不上王修儀她們那些被教養的小姐,所以聶賢真的在意她嗎?
也許聶賢只是在利用她,把她丟到深宮中讓她自己爬,若她真有做太后那一日,聶賢在聶久安沒了之後也還能享受榮華富貴,什麼都不用做。是了,聶賢一定知道皇上視聶久安為眼中釘,知道聶家早晚會完,有她在皇上身邊吹耳旁風,才能把聶賢摘出來,一定是這樣。
當信任被打破,許多堅信不疑的東西就處處充滿疑點,一旦換個角度去看,就是一切皆有可能。
詩詩已經快要被自己這些猜測折磨瘋了,她本能地不願意相信容萱那些話,但最可怕的是,不管她相不相信,影響都已經造成了,因為這一切根本無法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