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是肚子的咕咕叫驚醒了她:「警幻,你看夠了嗎?」
警幻此時此刻雖然是魂魄哭不出來,但她的眼神、她臉上的表情卻比悲泣還悲傷,被嚎哭更絕望,比悽厲的慘叫更令人感受深刻。她悲傷的站不起來,無力的癱軟跪坐在地上,痴痴的像是望夫石一樣盯著賈寶玉。
賈寶玉渾然不覺,低聲念誦:「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髮如雲,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揚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絺,是紲袢也。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國風·鄘風·君子偕老)
警幻痛哭著靠在桌子上:「神瑛何以辱我!!」這首詩是罵一個壞女人。
姚三郎不是很有學問的人,所以很有危機感,不得不也引用詩經的話來顯示自己的文學素養比賈寶玉還高。
他醞釀了一下,對黛玉:「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心中洋溢著愛的情懷,相距太遠而不能傾訴,深深地珍藏在心中,無論何時,永不忘記。
黛玉略一沉吟:「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你這個壞小子,不請我吃飯,搞得我現在不但茶不思飯不想。
一語雙關,我餓了!要餓死了!
姚三郎苦思冥想並且撓頭,還有什麼適合回應這句詩的語句呢?
他是在想不出來,只好默默的掏出一盒核桃糕:「吃麼?」
黛玉眼睛一亮,立刻把這盒半斤重的核桃糕吃掉了,這才覺得不那麼餓,還是得趕緊回去吃飯。點手叫到:「警幻,過來。」
警幻悲悲切切萬分不捨的走過來,一步三回頭,不住的回望賈寶玉:「林姑」
黛玉一抬手把她攝入寶玉中,拉著姚三郎的手:「走啦。」轉眼間回到了竹林中,她有些強硬:「我要吃烤螃蟹,腹內有泥沙也不妨,把腸胃跳出去就行。」
姚三郎溫柔賢惠的答應下來:「好,我去給你烤。」
黛玉盯著姚三郎弄了個溝槽點燃火,變出一個鐵網放在火溝上,使五鬼搬運法從廚房弄來一塊鮮姜:「林妹妹,屋裡有酒你去拿來。」
又撿出十隻大胖螃蟹抓出魂魄來,稍稍撬開殼,塞了一把薑末,黛玉拿回來一罈子酒,他往每個螃蟹殼的縫隙裡倒了一些,就這樣仰面朝天的一隻一隻擺在火上,開始烤。又把酒罈放在火堆旁邊,慢慢溫著。
黛玉等著,先把警幻抓出來問話:「你,趕快從實招來!」趕在螃蟹烤好之前都說完。
姚三郎本來坐在地上扇著蒲扇,林妹妹眉頭微蹙,面色也不好,剛剛那首詩說的也是吃吃吃,想來餓得有些難受。趕緊丟下扇子爬起來,跑去竹屋中給她拿酥餅和肉乾。
警幻好像整個人都被打垮了,她的精神,她的姿態,全都頹廢而悲傷無力:「我,我不知從何說起。您問吧。」
黛玉問:「你喜歡賈寶玉,,那個你所謂的神瑛侍者。」
「是的。」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喜歡他,他不知道我喜歡他,我不敢告訴他,他,他是個風流多情之人,誰都喜歡,就是不喜歡我。」
黛玉兩眼發懵,你們這個人物關係有點太複雜了。
姚三郎端著一個託盤過來,看此處沒有桌椅,抬手一指變出一套紫檀木太師椅和一張八仙桌,笑道:「妹妹,你坐下慢慢問。」他把託盤擱在桌子上,回去繼續烤螃蟹。原木託盤上放著一把看起來乾燥,實際上香濃柔韌的棕黃色肉乾,旁邊是五個摞成金字塔的金黃酥脆的酥餅。
黛玉拈起一枚酥餅咬了一口,這酥餅太小了,只有手心一半兒大,一口就咬下去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