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梓興笑:「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這反應我倒是不明白了。」
「還未來得及成親。」
「長得可美?性子可好?」
「美,不算好。」
吳梓興還想再問,被藥碗堵了嘴。
「這藥味道倒是不一樣。」
沈祇道:「是新方子,試試吧。」
「我病了還挺好的,能試藥了。」吳梓興將藥一口乾了又道:「我孤家寡人一個,師父去年也沒了之後我算是了無牽掛了,當真有什麼方子儘管熬了給我喝了就是。」
吳梓興見沈祇木著一張臉,沒再故作無事,咳嗽了兩聲:「我若是有個牽掛,自然是舍不得死的,沒牽掛身子也還能扛,就該試試。手裡過了那麼多條人命,說是一條,後頭卻是一家子。總歸這疫症現在沒法子,死馬當活馬醫。能試出緩症的方子也好啊,再多些時日,說不定就有救了呢。」
「瞎說!」沈祇蹙眉:「藥是能隨便亂試的嗎?虧你還是個大夫,許多藥性相衝,真吃下去到底會如何誰人曉得。」
「試了,有什麼事兒只是我一人性命;不試,則是滿城性命。如今離少城主所定期限只剩下不到半月」
沈祇沒等吳梓興說完,便不想再聽,直接掀了簾子出去。
新出的方子沒多大用,吳梓興用了一日,臉色並未好轉。不光如此,其還相比其他病患多了腹瀉的症狀,如此,三日不到,吳梓興面目便犯青黑之色。
又過兩日,吳梓興開始昏迷,沈祇嘗試針灸,無果,待到晚間兒又開始高燒,吳梓興才睜開了眼。
沈祇只覺得他的眼睛亮得出奇,許是其瞳孔過於深幽,像是要能吞沒那燭火之光。當下這一刻甚至不覺吳梓興是重病之人,而是那剛睡醒的少年。
是啊,他本也就年歲不大,還未到弱冠。
沈祇心裡開始發堵,鼻子一酸,卻隱忍住,只端著藥一口一口餵著床上已然沒多少時日之人。【看小說公眾號:不加糖也很甜耶】
「喝不進了。」吳梓興想側頭,卻也沒了力氣,兩行熱淚順著其眼尾滑落,落入那簡陋的枕頭上。
沈祇沒去擦,放下藥碗握住了吳梓興的手,他不敢去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只雙唇不自覺抿住,微微側了頭。
「清幽山是我老家,幼年時,滿山的油菜花甚是好看。」吳梓興的聲音很小,五指輕輕回握沈祇繼續道:「後起了戰事,我爹孃都餓死了,我遇上師父,進了岙州,習得了醫術。」
「師父對我很好,可惜我學藝不精,並未得他老人家真傳。」
「師父去年身亡,臨死前和我說,讓我一定要好好活著。」
「說是這世道,終究是會好起來的。」
吳梓興說到這裡,身子開始打起了冷顫,像是口鼻被堵住,氣息更加微弱:「我還沒娶媳婦兒。」
「沈祇,我不想死」隨著這句話吳梓興的瞳孔放得更大,劇烈的咳嗽帶著身子都顫動了起來,他又說了句,哽咽的微弱氣息帶著不甘:「我真不想」
戛然而止,五指鬆動,雙眼還是那般的明亮,如同今夜高高懸掛在夜空中的明月,在黑夜中散發著光輝。屋裡無旁人,少了一個人的氣息,這屋子都變大了似的沒了溫度,沈祇也開始覺得身子發冷,他幾乎都沒辦法側頭去看吳梓興最後的模樣。左手抬起替他掩了那雙眼,沈祇身子也隨之頹然落地。
身軀像是積攢了足以湮滅世間的洪流,卻被著肉身所阻隔,無法宣洩,淤堵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