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說她心裡還壓著另外一塊巨石,自己的爹孃如何了?
辰時初,眉兒和沈祇站在山腰處,腳步沒辦法再動。眉兒心口一下子被堵住,一股無名的壓抑瞬間湧了上來,觸達到眼底。
她怕自己哭出聲,只能抬手死命捂著嘴,嗚咽之聲從指縫裡漏出來,眼淚決堤,下意識側頭去看沈祇,眉兒心緒崩塌。
不知是悔恨還是害怕。
沈祇哭了,這是眉兒第一次看他露出如此無力悲傷的神情。
秋天的陽光都成了照映人間煉獄的一束高高掛起的火把。
隔著整個秋霜冰冷燃燒世間一切眾生。
山腰處可以窺探一鎮全貌,以往生機的小鎮,成了一片黑灰的廢墟。
並看不到有人在走動,猶如一座空城。
有些地方那火還沒滅,燃燒的火苗,燒不盡的絕望。
作為整個東山縣最為繁華的鎮子,誰能想到也不過只需要五百匪徒,就可以將此鎮毀於一旦。
繼續往下走,就聞到了血腥味。
洗城,即為燒殺搶掠。
有血腥味不稀奇。
又繼續往下走,眉兒看到了一截斷手,沈祇也看到了,如若平時他看到大抵會幫眉兒捂住眼睛,此刻他卻是沒心力去做這些了。
那斷手,像是女子的手,是不是自己相熟人的,眉兒臉色蒼白,幾日未曾飽肚的腹部開始犯了噁心。
她強壓住這股子噁心,指甲死命的往手心的肉裡摳,她得鎮定。
嬸嬸還在昏睡,得先去老大夫家中,哪怕老大夫沒了,藥草什麼的應該還有些。
伯伯正值壯年,身手又好,哪怕為了嬸嬸也應該會想盡辦法活著。
周學和李長財看起來不大頂用,好在機靈對鎮子也熟悉還和沈祇學過幾招,應該也沒事。
眉兒腦子裡的念頭不斷來回徘徊,手心都流出了汗,她儘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亂看,只朝著老大夫家中去。
沿路的屋子都被清掃一空,破碎的窗戶能看到有些連被褥都無了。
如若一個偏遠小鎮尚且如此,外界又該是如何一片狼藉。
無法去猜測。
午時,沈祇三人在老大夫門口占定,藥草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是稀缺的,看著沒有被火燒而是被人砍碎的大門,沈祇的心瞬間如墜冰窟。
眉兒甚至都能感覺到沈祇的胳膊手腕都有些顫動。她也是害怕的,這種感覺便如這世間都成了虛無,唯有眼前沈祇才是依託。
亦步亦趨的跟在沈祇身後,看著被扒的亂七八糟的藥房。
沈祇將周氏擱置在長凳之上,眉兒上前一步扶著,便就安靜的等沈祇。
醫理她是完全不知曉的,除了幹著急她什麼也做不了。進了沈家之後眉兒便常常產生這股子念頭,隨著歲月流去,沈祇年長,她這股子念頭就越強烈,眼下,她便覺著自己是個廢物,是個拖累。
除了浪費糧食,絲毫無用。
沈祇找藥材熬藥的間隙,眉兒看護著周氏,看著周氏的面容陷入一種呆滯狀態。
直到沈祇端著藥過來的時候眉兒才稍稍回神。
「以後…」眉兒頓住。
沈祇沒看她,一勺一勺給周氏餵藥,言語裡頭則顯現了一股倔強:「走一步看一步。」
「好。」
「我剛進屋裡頭,老大夫這處還有個塌子,一會兒你和娘親進去歇息,我家去一趟,再查探一下鎮子。」
聽到沈祇這麼說眉兒有點慌:「我能不能與你一同去。」
「不能,娘親需要人看顧。」
沈祇回答的絲毫沒有轉圜餘地,眉兒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背著箭簍子走了出去。
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