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的話蘇賀還是信的,那家五天前孫氏和蘇賀特地上門瞧了瞧,有個一進一出的院子。那家的婆娘細長臉,穿著打扮也乾淨,蘇賀也瞧不出來性子是個好還是壞,倒是那相公,看著魁梧有力。這沈家相公,平日裡靠著幫一些商戶跑跑腿,送送貨,婆娘呢就靠針線活掙點家用。
孫氏倒說這兩口子不像難處的。
那日也巧,蘇賀和孫氏剛走出去沈家沒幾步,才見一白淨的男娃身形跳躍的入了院子,想必就是這沈家的獨苗。模樣沒看清,想著不是病秧子就行。
蘇賀夫婦這才回了家,和眉兒細說了這事兒。
太懂事的孩子也太讓人心疼,眉兒聽了這事兒並沒說不願意,只問了一句:「多少銀子?」
聽著孫氏說了一兩銀子,眉兒小大人似的點點頭:「一兩銀子夠咱們家兩年用度了,想著過兩年,弟弟更大些能幹得活就更多,到時候日子應該也不會這麼難了。」
不哭不鬧,反倒這幾日,每日一早就帶著蘇元去莊稼地裡看。半中午的回來,下午又出去,待太陽下山才進家門。
等到看到廚房裡的一點野菜芽子和番薯葉,孫氏那眼睛連著幾日都是紅的。
這天夜裡,眉兒和孫氏睡一個被窩,半夜裡蘇元做噩夢醒,也鑽到了眉兒的被窩裡,縮在姐姐懷裡,緊緊抱著不撒手,他怕,怕一起來姐姐就沒了。
待蘇元醒,眉兒當真不見,蘇元哭鬧暫且不提。
只說眼下天還沒亮,蘇賀牽著眉兒走在田間小路上,並無言語,只緊緊牽著手心裡,這以後可能再也牽不到的小手。
想想也覺得不會,鎮上走個半天也就到了,當真捨不得還能去瞧上一眼,想來也是無礙的。這般,蘇賀心裡還好受了些。
「爹爹,冷不冷。」
「沒事,不冷。」
眉兒又道:「馬上就要過年,爹爹你的鞋子都破得不能再穿了,給娘親弄點棉花做個夾襖,你也得買個鞋底子做雙鞋,今年冬天長,鞋裡頭記得也夾點棉花。」
「好。」
「然後平日裡,讓娘親別只緊著弟弟,自己還是要多吃點兒東西,一定要保重身體。」
「好。」
「弟弟皮了點,但其實特別孝順也懂事,真氣到了爹爹,爹爹也別動手打他。」
「好。」
此刻天微微亮,可以看見白雪皚皚,鋪滿整個田野。連著遠處的山頭上,都成了白花花的一片。天上泛了魚肚白的地方,能看到星星的殘影,有那麼一兩顆不甘示弱,似與日光爭高下,仍散發著光芒。待日頭冒出,那星辰的點滴光芒終還是被隱了去。
昨日下雪,今日日頭卻是好。
眉兒安慰自己,這應該算是個好兆頭吧。
待快離開村子的時候,眉兒回頭看了看這個自己生活了九年的地方,內心湧動出濃濃的不捨,以及對未可知的日後濃濃的抗拒。
她不知道即將要去的那家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家,自己去是不是隻要幹活就行了。
童養媳,小小年紀的眉兒內心長長嘆了一口氣。她知道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也聽說過誰誰誰家的女娃娃去當了童養媳,日子過的如何如何。
有過得不算壞的,一輩子就伺候一家子過活。
有過得不好的,過得就是連豬狗都不如了。
眉兒想及此,抬頭看著自己的爹爹,問道:「爹爹,那家人會打人嗎?」
「你勤快些,想來是不會的。」
「那家的男娃是什麼樣子。」
「白白淨淨的。」
「那我以後還能回來看爹孃嗎?」
「切記,不能回。」
「偷偷回來呢?」
這回蘇賀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