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徐鳳年直覺將來能夠與餘地龍一戰之人,不但有,而且極有可能就出自東海,至於到底是誰,徐鳳年不感興趣,而餘地龍身邊的王生呂雲長,不出意料只能是李淳罡獨領風騷那個時代的王繡酆都綠袍之流,或者是王仙芝時代的鄧太阿曹長卿。但是徐鳳年還是希望那個時候的餘地龍,尤其是自己不在世的那一天,不要成為天地間的一匹脫韁野馬,而要心有牽掛,一個完全沒有氣運束縛鎮壓的“王仙芝”或者“徐鳳年”,若是心無敬畏,只知道橫行無忌,無疑會是一場災難。
呵呵姑娘這次回來,轉述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言語,既是黃三甲的酒話,也算是黃龍士的遺言,聽上去很胡說八道,那個已死的老人說以後的世道,會很有意思,凡夫俗子也能“御劍飛行”,朝遊北海暮蒼梧,一日之間遊遍四海之境,甚至上天摘星下海撈月,還說以後人人皆是讀書人,一年讀過的書,可能就要比當今儒聖翻過一輩子的書都要多,但很可惜,以後的讀書人不算真正的讀書人了,只算翻書人,所讀之書,也非聖賢書了,更不會見賢思齊,所謂的將心比心,變了味道,很多人自己不願做英雄,便認為世上無英雄,將別人的拋頭顱灑熱血視為傻瓜,將先烈的慷慨赴死轉瞬忘卻……那個看似活著很有意思的世道,其實喪失了許多先賢在世時無比希望後世能夠繼承的東西。所以他黃龍士願意死在當下,死在這個世道里頭,在這裡化作黃土一抔。
江湖上,呂祖不願過天門,李淳罡不願飛昇,王仙芝願意輸給他徐鳳年……廟堂上,張鉅鹿不留退路,齊陽龍毅然出山,坦坦翁“戀棧不去”……
也許都因為他們跟黃龍士是一類人。
以死而生。
徐鳳年輕輕嘆息一聲,伸手揉了揉大徒弟的腦袋,微笑柔聲道:“既然有了快活劍,就要活得快活快意,別像……有些人。”
少女畢竟長大了,師父這個親暱動作,讓她有些臉紅。
呂雲長突然鬼叫道:“師父,其實王生喜歡你呢,真的,瞎子也看得出來!”
身上暫時沒有揹負那六七把劍的少女猛然間殺氣騰騰,跟白狐兒臉走了那趟北莽數千裡,少女的劍道修為突飛猛進,就目前而言已經是三名弟子中修為最高,只是少女心思在此彰顯無遺,跟呂雲長打打殺殺,豈不是承認了呂雲長的說法?可不聞不問不理不睬,少女也憋不下那口氣。好在這個時候街道上一陣馬蹄幫她解圍,是師父的弟弟,龍象軍的主將徐龍象從流州返回州城了,徐鳳年走下臺階的時候撂下一句,“地龍,跟你師弟練練手,昨天師父怎麼揍你的,你就怎麼揍他,只要別耽誤吃年夜飯就可以。”
餘地龍愣了一下。
腦子最靈光的呂雲長早已跑進王府,大喊道:“打架可以,容我去拿兵器!”
餘地龍趕忙把瓷碗交給臉頰緋紅的王生,去堵截呂雲長。王生又低著頭把碗還給徐鳳年,小聲道:“師父,我也去。”
徐鳳年端著碗,無奈道:“你們仨好歹把凳子梯子拿回去啊。”
黃蠻兒見到徐鳳年的時候,好像有些畏畏縮縮,徐鳳年把碗遞給陳錫亮,然後笑著抓起黃蠻兒的肩膀,下一刻徐龍象的身軀就在街道一側的積雪中一路滑去,激盪出雪花無數。
遙想當年,徐家姐妹兄弟四人,每逢大雪,徐鳳年最喜歡把身材瘦弱的黃蠻兒甩到大雪裡去,樂此不疲,甚至會提著黃蠻兒的雙腳,在院子裡倒栽蔥,在地面上捅出一個個腦袋大小的窟窿,寫出大大的徐字,等到大功告成,徐鳳年雙手叉腰,豪氣干雲,黃蠻兒就坐在雪地裡憨憨傻笑,站在屋簷下看熱鬧的大姐徐脂虎肯定會拍手叫好,要不就是捧腹大笑,而性情早熟的徐渭熊會撇撇嘴,假裝一臉不屑。因為徐渭熊也不是很樂意陪著他們三個胡鬧打雪仗,所以徐鳳年和大姐就只好讓黃蠻兒當靶子站在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