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熊嗯了一聲。
徐鳳年訝異笑道:“姐,你怎麼這麼講理了,我不太適應啊。”
徐渭熊腦袋往後一撞,狠狠撞了他一下,平淡說道:“我是見你當上北涼王之後,去後山機造局的次數超出了我的預估,才破例準你任性一次。”
北涼機造局,就建在清涼山後山的山底。
正是這個不起眼的機構,給北涼鐵騎製造了天下最好的戰刀,最好的鐵矛,最好的弓弩,最好的鐵甲。
每一柄戰刀每一根鐵矛每一張弓弩每一具鐵甲,只要比別人好上一點點,但加上一個三十萬鐵騎,累積出來的隱性優勢,是何等巨大而驚人?
北涼最吃金銀的地方,除了養兵的軍費,就是機造局出爐的大規模軍械之上。
鎮守帝國西北門戶的第二任北涼王,對此的重視程度,猶勝舊王,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病態地步。
徐鳳年眼神堅毅,伸手做出一個弓箭拋射手勢,沉聲道:“我要跟北莽離陽講一個徐驍當年定下的老道理,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就在北涼弓弩的射程之內!”
第159章 腳下有山河
北涼百姓只知道清涼山北面住著一幫“山後之人”,是做什麼的,又是什麼身份,都無從知曉。清涼山的後山又被稱作背陰山,一直是禁地。一輛輪椅車緩緩下山,徐渭熊裹了件厚實的黑色裘子,雙指輕輕攏住領口,山腳有一小片藏青色建築,並不起眼,她自然知道真正的北涼機造局建在地面之下,常年燈火通明如白晝,當初離陽吞食春秋,墨家匠子為趙室出了死力,大濟蒼生後本想著可以功成身退,獨善其身,退隱山林做些學問,不過以趙家的尿性,加上離陽老首輔對墨家一直貶低為“春秋流氓第十國”,散佈於朝廷上下的數千墨子被屠戮殆盡,尤其是顧劍棠和幾位大將軍行伍中的墨子,幾乎都是一夜之間就從人間蒸發,連屍體都找不到,只餘下不足百人,在徐家的羽翼庇護下苟且偷生,其中以巨匠宋長穗跟楊光鬥兩位老人為尊,宋長穗精於兵器鍛造,楊光鬥長於攻守推演,都曾是老鉅子左祁連的得意門生。在守孝期間,身後推車的徐鳳年去機造局除了“追魂索命”,死皮賴臉向宋長穗師徒督促符甲的加緊打造,還有跟楊光鬥討教西線推演,徐鳳年對機造局不陌生,算不上什麼臨時抱佛腳,還是少年的世子殿下,隔三岔五就經常溜到機造局地下巢穴欣賞那裡熱火朝天的獨有景象,當初跟江湖仇家玩釣魚把戲,故意從王府流露出去的那幅“誤人子弟”的清涼山地理圖志,就出自於徐鳳年跟巨匠宋長穗的徒弟曹嵬兩人之手,靠著這幅地圖,想要進入清涼山然後靠近梧桐院,不難,可要想找到確切地點,就甭想了,可以說世子殿下跟曹嵬這兩人,都是禍害,肚子裡的壞水不相上下,少年時代,徐鳳年沒少被曹嵬仗著身手打得鼻青臉腫,徐驍要是想去機造局幫兒子找回場子,宋楊兩位老頭子一個抬起頭挖鼻孔一個斜著眼掏耳屎,一問三不知,反正想要在那座迷宮裡找到曹嵬那孩子,除非徐驍鐵了心要用兩三千甲士挖地三尺才行,不過後來徐鳳年學聰明瞭,收買了許多機造局的同齡人,合夥打壓曹嵬,一起攔路堵截套麻袋,這才算扳回幾局,總之徐鳳年跟稍大幾歲的曹嵬,關係稱不上如何融洽,還有點天生不和命中相剋的意思,只不過各有各的軟肋,比如說徐鳳年說想要陰險陷害誰了,或者說搗鼓一些天方夜譚的奇巧物件,曹嵬不管嘴上叨叨叨如何不情不願,真做起事情來比誰都手腳麻利。徐渭熊到了機造局門口,卻沒有進去,讓徐鳳年獨自走入,她則繞道而行,車輪沿著幽靜的青石板小徑,折回了清涼山向陽面。
徐鳳年熟門熟路走入機造局,暢通無阻,牆壁嵌有燈火的地道不斷向下延伸,好似沒有盡頭,機造局號稱能填下一座倒扣的清涼山,規模之大,可想而知,徐鳳年曲曲折折走了小半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