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木浴桶,熱氣燻蒸,明明沒有放有花瓣,就已是香氣撲鼻,徐鳳年瞥了一眼脫了錦衣袍子只穿貼衫的紅薯,這便是這位梧桐苑一等大丫鬟的天賦異稟,異香醇冽,每逢初春,甚至可以招蜂引蝶,那幅女子行走彩蝶翩翩縈繞的畫面,實在是妙不可言,士大夫癖好玉人什麼的名貴珍玩,比起她的“國色天香”,根本不值一提。
紅薯伺候他脫去衣物,這些活兒熟能生巧,在北涼王府,她是唯一一個名副其實的貼身丫鬟,只差沒有通房那一步,所以她也是最早見過徐鳳年赤身裸體的一位,除非她不在,才由綠蟻代勞,後者每次都恨不得閉上眼睛,嬌羞得不行。徐鳳年此時瞧著好似綠蟻附體的紅薯,笑問道:“以前你可不一樣,是不是近鄉情怯這個道理?怎麼,真事到臨頭了,才知道害羞?”
徐鳳年走入浴桶,紅薯嫻熟替他擦拭身體,真是久違的通體舒泰,神仙生活。
紅薯看到腰肋一處有大黃庭傍身都不曾褪掉的傷疤,觸目驚心,嘴皮顫抖。閉著眼睛享受的徐鳳年平淡道:“運氣不好,拓跋春隼帶了兩個大魔頭圍剿我,被我逃出去以後,遊獵時被惱羞成怒的端孛爾回回一記雷矛扎中了。”
紅薯默不作聲,身子貼著浴桶木壁,腦袋擱在徐鳳年肩膀上,輕聲問道:“站在桶外,擦不好,要不奴婢進來?”
徐鳳年點了點頭。
她並未脫去薄裳,半蹲在寬敞浴桶內,手法細膩。衣衫浸溼,穿與不穿也差不多,此時此景,好像穿一些反而更加旖旎香豔。
當紅薯如一尾豐腴錦鯉遊至身後,摸至後背那一大片細碎疤痕,徐鳳年低聲笑道:“前不久跟魔頭薛宋官打了一場架,斷了她兩根琴絃,她有胡笳十八拍,讓我吃盡了苦頭。現在想來心有餘悸,果然見著那些個鳳毛麟角的指玄境高手,還得繞道而行才對。一開始覺得她跳境入指玄,戰力應該如端孛爾回回這類金剛境大致相當,可以嘗試著過招,大錯特錯啊。三境就三教宗義而言,似乎無高下,不過在江湖上,一境之差,還是會有天壤之別。紅薯,你是什麼境界?”
紅薯胸口摩挲著徐鳳年,眼神迷離,體顫顫聲顫顫:“既是偽金剛也是偽指玄。殺尋常人足夠了。”
徐鳳年聞著天然如龍涎又如古檀的體香,說道:“差不多了。”
紅薯哦了一聲,率先起身離開浴桶,小心翼翼拿一方綢緞布子仔細擦乾淨了雙手水跡,這才捧起一堆潔淨衣衫,上頭疊放有一件織工巧奪天工的紫袍,竟是中原皇室的一襲紫金蟒袍。
徐鳳年走出浴桶,走近了端詳,詫異道:“這是南唐皇室織造局的蟒袍?怎麼到了敦煌城?”
紅薯笑道:“當年中原士子北逃,其中一位織造局頭目私藏了這件蟒袍,私販牟利給了敦煌城裡的一位權貴,後者又贈送給姑姑,其實有兩件,手上這件是南唐國主本來要賜給一位王爺的,與公子合身熨帖,另外一件黃袍,相對嬌小玲瓏,奴婢穿了還差不多,公子來穿就太緊繃拘束了。先試試看。”
徐鳳年也沒拒絕,在北莽你別說穿亡國蟒衣,就是私下穿上趙家天子的龍袍,也沒誰會吃飽了撐著去彈劾。在紅薯服侍下穿上了南唐皇室的紫金蟒袍,戴上了紫金冠,頭冠兩側各有錦帶子下垂到胳膊上方。
站在一面紫檀底架子的大銅鏡前,紅薯眼神沉醉,痴痴說道:“公子不去做皇帝,實在是太可惜了。”
徐鳳年笑道:“試過了,還得睡覺去,別糟蹋了這件蟒衣。你也換身衣裳去。”
脫了華貴蟒袍,徐鳳年去了房間,倒頭就睡。
紅薯輕輕走來,坐在床頭,聽著輕微鼾聲,有些心酸。遊歷之前,他從來不曾打鼾的,這得有多累,才會如此?
側身躺下,凝望著近在咫尺的安詳臉龐,紅薯輕聲道:“公子,你是奴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