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院子外給人的感覺更要陰沉。三進的院子將天地包圓,一仰頭看見的是四四四方方的天,低頭則是正對著天的圓井。由於當年被推倒過很大一部分,陳寒知道她如今見到的秦宅和原本的秦宅肯定有很大的區別——至少原本的秦宅,不應該像這被修補後的三進小院一樣,惹人無端感到壓抑,像是隻匍匐下身,蜷起四腳的巨物,沉悶的很。
明明是這麼沉悶壓抑的氣氛,偏偏從天井處又吹來一陣陣的涼風讓人激靈。趙明默不作聲的悄悄扯住了陳寒的袖子。祖師爺瞧見了,低下頭想了想,便也伸手握住了陳寒的指尖。
陳寒的指尖一被握住,她便反應了過來。她瞧著祖師爺端謹平靜的面容,便忍不住問:“您也害怕?”
祖師爺聞言抬頭,他先是看了眼仍然扯著陳寒袖子的趙明,略沉默了一瞬,而後抬著眼看著陳寒說:“嗯。”
陳寒:“……”我不信。
但陳寒還是配合了一下,她反手牽住了祖師爺,在對方微微翹起的嘴角下回頭看向趙明,對他也張開了手。
趙明:“……”
趙明本想抓住,但他瞥見了祖師爺黑漆漆的眼睛。趙明直覺性地鬆開了她的衣袖,甚至後退了兩步。
陳寒:“???”
正在陳寒完全弄不懂趙明的腦回路的時候,秦白毅開口道:“到了。”
他們已經跟著秦白毅到了後院,後院的旁半月型的側門過去,就是秦家的祠堂。從陳寒這個這個位置,剛好能瞧見祠堂前那顆約有三人合抱寬的大榕樹,榕樹的枝椏非常茂盛,最長的一根,直直的墜著,讓陳寒幾乎要以為它會墜在地上。
秦白毅正要令他們過去,從後院的二樓上慢慢走下了一位老太爺。
他和秦白毅一樣拄著柺杖,對秦白毅道:“小叔,你這是帶誰回來。”
秦白毅道:“堂叔爺的弟子,來為堂叔爺上香。”
這老人便忍不住皺眉,開口道:“堂叔爺離家那麼久,沒留下半點音信,這兩個人來路不明,說是堂叔爺的弟子就是了?就算是弟子,也不該隨便進咱們家的祠堂。”
秦白毅沒有反駁,只是問:“秦家是我在管,還是你在管。”
以他的年紀,對一個年過七十的老人這麼說有些過分,但秦白毅的輩分擺在這裡,這位住在老宅的秦家人也不能說什麼。他沉著臉道:“你是族長,我說不了你。但總有人能說的了你。”
“你這些年,不顧祖宗亂來一氣,斷了條腿還不知退,連累著冷沁——”
秦白毅臉部的肌肉猛地抖動了一瞬,他重重敲了自己的手杖,神色發冷:“你就算不滿,也先將三叔他們叫回來吧。他們不回來,你說了不算。”
這老人被他氣得要命,又奈何不了他。他身旁的年輕人見狀連忙扶住了他,低聲叫著“爺爺”。
秦白毅卻不再管這件事,更不願意讓陳寒他們看更多的白戲,便對他們倆道:“請吧。”
過了半月門,便能瞧見秦家的祠堂。
祠堂同樣是黑磚青瓦,只是門扇並未上漆,柱子也是漆黑的。祠堂上掛著兩幅不知多少年的絹畫,畫上畫著的是一位紅頂清官和一位誥命夫人。畫像前是香樟木的臺階,一連三排,供著牌位。
秦白毅先敬了一香,接著才拄著手杖,一步一頓的接著往裡走,對陳寒道:“堂叔爺在後面,過了頭七,等家裡的晚輩們都到了,弔唁過,就火化下葬。”
秦青的屍體停在祠堂右後邊的屋子裡。這屋子半新不舊,外面還用著半黃的泥土穩固著。陳寒瞧著眼中隱有疑問,趙明直接過來問出了聲:“秦家也不缺錢,怎麼停靈的房子這麼破,連水泥也不用?”
陳寒也覺得很奇怪啊!門口都能刷漆,房子不能用水泥重新穩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