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聲、倒塌聲、爆裂聲參差不齊、此起彼伏。
鼻間隱有嗆意,呼吸也有了輕微的窒悶之感。
裴宴時抄在褲袋裡的那隻手,緊緊地攥著西褲裡層的布料。
他面色蒼白,額角有大顆的汗珠落下。
他知道,自己這是應激了。
這些年,他過得恣肆灑脫、放浪形骸,往前走了很遠,極少回頭,從不顧影自憐,自命不易。可是當現實的筆鋒偏轉,朝向來時路,他驟然發現,原來自己從來都沒有走出過當年那場大火。
這一路,他走得輕快,沒有包袱,不僅僅只是因為父親的那條簡訊,還是因為,這十八年間,他僥倖地遠離了火種。
就像貓毛過敏的人遠離了貓,害怕下雪的人常居在了熱帶。
但他不可能永遠都這麼幸運。
裴宴時想起前段時間親眼目睹的江月小區和梅竹公館失火現場時,自己無端揪緊的心,下意識攥緊的手指。
他當時沒有多想,沒有深究自己不自覺變化的狀態,如今置身在這火海里,他明白了過來。
他骨子裡是畏懼火的。
看到熊熊燃燒的烈火,感受到周身滾燙的空氣,他會應激,會緊張,會不受控地想要逃離。
但是此刻,他不能逃。
他不能讓田夢梨看出他的不對勁。
他得忍著,得撐著。
他要聽到田夢梨把當年的真相、事實,親口說出來。
而此時此刻,就是最好的機會。
裴宴時輕閉了下眼,牙齒咬上嘴唇內壁的軟肉,不動聲色地緩釋著自己瀕危的狀態。
可是還不夠。
他從煙盒裡敲了根煙出來,點燃,抽了一口後,看向田夢梨。
「你最好是。」裴宴時聲線陰冷,說完這句,開始單刀直入地發問,「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他問完,田夢梨沒有很快回答。
但他看見田夢梨的神情一點點變得複雜。
大概是因為他的問題,讓她想到了很多令她怨、令她恨的事情。
但是她的眼神裡,好像又不止有怨有恨這麼簡單。
裴宴時沒有催她,他知道,這一次田夢梨會開口。
過了一會兒,田夢梨說話了,她恨聲道:「我沒有想要殺人的,殺人的根本不是我。」
裴宴時沒說話,只看著她,等她繼續。
田夢梨道:「是餘保泰!」
「……」
田夢梨又重複了遍:「殺人的是餘保泰!」
「為什麼是他?」裴宴時聲音低黯得可怕,「他不是掌握著你縱火殺人的關鍵證據嗎?所以你之前才會被他威脅那麼久。」
「確實是這樣,但是我原本並沒有打算殺人,我只是恨方芳,恨你那個表面裝著清高無辜背地裡就會搞破鞋的母親!所以我想讓她離開未央巷,她不走,我就把她的房子燒了,這樣總該走了吧,再不濟,她怕火,我還能嚇一嚇她。」
方芳怕火,裴宴時是知道的。
方芳小時候被開水燙傷過,左腳的腳脖附近一直留著一處半個手掌大的燙傷疤。也正是因為幼時的這個經歷,方芳一直都比較怕火。
早年家裡燒蜂窩煤的時候,如果裴業行在家,她都會讓裴業行幫忙換煤。
後來用煤氣灶了,也經常是叫裴業行過去打火。
裴宴時把煙從嘴上摘下來,吐著煙圈,彈了彈菸灰:「田總,如果你還想留著你剩下的頭髮,你最好把要說的話在腦子裡過濾一遍再說出口。」
他不想在田夢梨口中聽到任何侮辱他母親的字眼。
說完,也不等田夢梨有什麼反應,裴宴時問:「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