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熾沒吭聲,預設他繼續。
裴宴時沒有鋪墊,直接說正題:「昨天那場大火讓我想起了我爸媽、妹妹,還有你爸。」
秦熾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愣了一下:「然後呢?」
裴宴時問:「你有想過這場火不是意外的可能嗎?」
秦熾說:「你這反射弧來得未免有點太長了。」
裴宴時答:「那時候年紀小,想不到那麼多。後來長大了些,偶爾會冒出這樣的念頭,又因為想起我爸生死之際那條簡訊裡的囑咐,每次都會強行摁回去。久而久之,我就很少再回憶這件事了。」
「昨天是我十歲之後,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火。」
「起火原因,我聽現場的居民說了,情感糾紛,用到了汽油。」
「死去的大人,救出的小孩,因救人犧牲的男人……這些加在一起,我沒辦法不想到當年那場大火。」
對裴宴時而言,十歲時遭遇的那場火災,災難發生時的種種,他一直沒有太真切的感受,他從劫後餘生中醒來時,一切已成定局,死去的人化作了盒子裡沉默的灰,現場徒餘黑黢黢的斷壁殘垣。
而昨天那場幾乎要攀上雲霄的熊熊烈火,像個引子,把他記憶裡模糊又深刻的慘烈往事給拽了出來。
讓他無法迴避地想踅摸出什麼。
裴宴時說著說著,煩悶情緒的那道口子像是因此被撕扯大了,他從褲兜裡摸出煙盒,點了一支煙。
他沉默著抽了一會兒,秦熾開口:「不一樣。」
「我知道不一樣。」裴宴時緩緩吐出一口煙,「我把相似點放大了。可是秦熾,你就沒想過當年那場火真的有什麼隱情嗎?這些年你見過的火災現場肯定比我多得多,我就不信你沒有一刻沒產生過一絲懷疑。」
他說完,過了片刻,秦熾開口:「我懷疑過。」
裴宴時把煙從嘴上摘下來,不無驚訝地看著秦熾。
道路前方需要左拐,秦熾打著方向盤,說:「成為消防員,有途徑調閱轄區內的舊檔案後,我就已經查過了。」
裴宴時目光炯炯地看著他,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沒有問題。」秦熾被裴宴時那邊飄來的煙味勾起了菸癮,他把自己邊上的車窗也按下來一點,對流風形成,車內的煙味頓時被吹散不少。
然後繼續把話說完:「至少我看到的當年那場火災的事故報告,是沒有問題的。」
他也不好說太死,畢竟報告這種東西,即便陳述了原因、論定了結果,誰也不能保證調查的過程有無疏漏和偏差。
「電風扇電線與插座接觸不良,滋出的火花引燃了屋裡的木頭花等可燃物,進而引爆屋內東南角的一桶汽油造成火災。」這是報告上蓋棺定論的一點,秦熾把它原封不動地背了出來。
這個結論和裴宴時所知道的相差無幾。
就是這麼巧。
炎熱夏季,立在地面上呼呼運轉的老式檯扇。
一樓的廳堂內,鋪著涼蓆,像往常一樣安然午睡的一家四口。
有著木工手藝的父親,給即將滿百日的妹妹親手製作了一個嶄新的搖籃,刨下的木頭花佔滿了屋內一隅。
而臨近這一隅的東南角,還放著一桶被父親前一日從加油站帶回來的汽油。
……
一切都巧得那麼合情合理,又那麼讓人不敢相信。
裴宴時回憶起這些,下意識地問出了那個他最想不通的問題:「秦熾,你說我爸前一天為什麼正好帶了汽油回來?」
這個問題,在年少時,在他們還沒有決裂時,裴宴時就問過秦熾。
秦熾也不知道,只照搬了火災發生後鄰居們推測出的答案來回答他。
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