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原來家裡,該帶著幾個小丫頭把廚房掀了,也讓人有苦說不出——誰讓綠琴琵琶兩個是太太身邊的丫頭,這些人就是二層主子副小姐,人在主家耳朵旁吹吹風,他們焉能有好果子吃?
如今又是人生地不熟,人家屋簷下,隨便一個人都比自家有跟腳,也只能忍耐下來。綠琴只做了笑臉道:「嬸娘怎麼這樣說?當然不是這意思。不過是因為少奶奶說與我們兩個新來的三等丫頭的份例,所以問這一句罷了。我們這才來的,只怕嬸娘還不知道呢。」
錢家的卻不吃她這一套,只小心地把菜裝了盤子,道:「我不知道少奶奶給你們三等丫頭份例,不是隻說拿三等的月俸?既然是在文媽媽那裡與一干小丫頭聽訓,又沒有管事特意叮囑這個月增添兩個三等丫頭的開支,那自然是照著文媽媽那邊小丫頭走。」
說著臉上露出嘲笑之意道:「姑娘們之前也是深宅大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裡知道如今外頭的行市!按著三等丫頭的份例,每餐給兩碗菜餚,有葷有素精精細細,你知道如今冬日裡菜蔬都是什麼價兒?這綠菜葉子且要十文錢才有一小把,雞蛋也是五六文才得一個!還得是家裡買辦用心貪腐也少,我倒是聽說同一條街上圓大奶奶家廚房裡的婆子與我抱怨,雞蛋竟要十多文錢一個!」
說著還不管人臉色,對幾個已經嬉笑起來的媳婦婆子道:「你們算算罷,多兩個三等丫頭每月廚房要多開支不是?上頭不多給撥銀子,那自然就是沒有三等丫頭份例菜的意思。要我說兩位姑娘歇一歇罷,難道小丫頭的飯食有什麼不好?我還記得幾年前起大災,連草根樹皮都尋不到呢,在這裡糟蹋東西,先看看城外頭多少窮人靠家裡少奶奶和幾個太太搭的粥棚,一日一碗粥過活呢!」
這時候旁邊的婆子也道:「姑娘收了銀子回去罷!錢家的說的是一件。另外有一件,家裡的規矩只怕和姑太太那邊不太一樣。咱們廚房裡,除了少爺少奶奶外,從來沒有別人想吃什麼要什麼的道理,也不許拿錢點菜。剛才還是給少奶奶身邊的兩位管事姑娘做飯,人因為給少奶奶辦事才錯過了飯。然而不是少奶奶拿了銀子給她們點菜,也是不許做的。」
那綠琴原本也是眾人捧著的寶貝,這時候被幾個廚房裡的媳婦婆子這樣奚落,饒是曉得忍耐也是氣的渾身發抖。偏偏發作不得,只得壓下心頭火起,臉色通紅地從廚房出去了——只是心裡發誓,等到將來站住了腳,一定讓這些醃臢婆子們知道厲害。
禎娘倒是不知道有人發下了這樣的』宏願『,這時候她正見那送來的小廝——好歹是交際人家送來的,總不好隨便打發了。另外說周世澤也在,他昨日沒見清楚那小廝,這時候見了只覺得牙酸。
禎娘看小廝覺得無謂,看周世澤倒是覺得有意思一些,問了幾句話讓他出去後就對周世澤道:「我聽他說,人是識字會寫,還粗通音律。再看生的也體面,不然不教他跟馬,教他專管書房,收禮帖,拿你書房門鑰匙。」
周世澤聽了直擺手,拉住禎孃的手,蹭她手爐。深嘆一口氣道:「娘子可憐小人則個!那人看行為舉止恐怕是錯投了男兒胎,分明該是個女嬌娥!放在眼前不男不女,我實在受不得這個。」
禎娘撲哧笑起來,到底沒真要作弄周世澤,吩咐管事把人安排到了前院,和一干小子一起做門房守門之類。既不算虧待人,這還是個好差事呢。又離著周世澤的書房老遠,輕易應該見不到了。
見到周世澤面色堪稱轉危為安,禎娘冷不丁道:「這小廝好打發,只是姑太太那邊送來兩個丫頭怎麼說?如今人還在文媽媽那裡呆著呢!又不能一直放著,你就沒想什麼。」
周世澤目瞪口呆地看著禎娘,禎娘還納悶他怎麼這個樣子?就算不認昨日收了長輩給的丫鬟也不該是這樣罷。誰想到周世澤遠比她想的厲害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