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宴會,禎娘好歹要請個妯娌、嬸嬸幫襯。規矩是一個,自己擺布不開是一個。畢竟她只一個人,總不能劈開成幾瓣兒,前頭接應,後頭陪著,還能抽空排程家裡下人。
最近的那一支是鼓樓東街曹老太君那邊,禎娘可不做這個面子情。總之最後是請了族裡另外兩個近一些的妯娌,又找了圓大奶奶過來幫襯,這就算了。圓大奶奶心裡覺得與禎娘投契,又有當家男子漢周世鑫的首肯,這樣的熱鬧當然即刻答應下來。
只周世鑫的幾房小妾有話說,那趙五兒最作怪,私底下還要嘀嘀咕咕道:「好沒道理的人兒,人找了大姐姐幫襯也就罷了,我自知道我們這些人的身份,那是上不得檯面的。那做客呢?總不至於與她做場面都不成罷!」
這話是周世鑫府上上上下下都聽過了的,等到周世鑫到家,她還與他歪纏道:「大姐姐去給世澤叔叔家大娘子幫襯,咱們這些人也不能就成天在家不到外頭見人,好歹是些熱鬧。聽說去的都是山西的大戶人家,就是結交結交也好罷,到時候有你的好處。」
這就是瞎說了,趙五兒就是一個小人家出身的女孩子,最不懂的就是銀錢上的門道,至於與那些奶奶太太交道,說些生意經,沒得比這個更好笑的了。她唯一會做,做的也最好的就是在周世鑫身上希寵,為這個,她在後院是第一等強悍人。
周世鑫當然也曉得她的底細,況且也不欲身邊這些小老婆多往世澤老婆身邊湊。當時嗤笑一聲道:「姑奶奶你可緊聲些,給人聽了去是要笑掉大牙的!原就是太太奶奶們宴會,你們幾個去了算是怎麼回事兒?當面不說,只怕背地裡該議論。又有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等本事,竟能替我幫生意上的忙?」
說著搖搖頭,算是讓趙五兒死了這條心——雖然這些話句句屬實,說出來還是足夠尷尬。也就差沒直接指著趙五兒的鼻子說她身份差、見識淺,合該不怎麼出門了。要知道趙五兒一慣是這後院裡掐尖要強的,這樣說一句,明日家裡所有人都該知道,她怎麼見人?
圓大奶奶知道了倒是格外高興,底下這些小老婆們只要有個笑話她就高興,這大概就是做正頭娘子的心思了。到了禎孃家裡,便笑吟吟道:「多謝你來請我,有這樣一件事我倒是少了好多厭氣。」
禎娘有些不解,便問道:「哪裡要嫂子來謝我,我謝嫂子還差不多!本就是我請了嫂子幫忙擺布,平白勞累了,怎麼說到謝我了?」
圓大奶奶這些日子與禎娘早就熟悉了,又因為家裡一向是個門戶不緊的,便也沒了顧忌,只把事情說給她道:「妹妹你哪裡知道我那一家子的頭痛!家裡人口多,姐妹就有好幾個,一點子小事也要吵嘴慪氣,最後都是我來料理,偏偏輕不得重不得。我這幾日到你家幫你預備,倒是躲開了她們。」
一切預備都是有條不紊,禎娘沒出閣的時候就是做慣了大事的,這時候擺個酒宴,身邊還有熟悉山西規矩的親眷和嬤嬤幫襯,自然不會有什麼差錯。只等到那一日,各家夫人來到,認得的,不認得的,好歹算是見過面了。
禎娘這一回要做的是大生意,各家誰不知道?商場上是最講究實力的,特別是山西這地方,大家都把經商當作第一等,開口必說身家。禎娘生意還沒做,攤子就鋪成這樣,沒有不高看一眼的。
——她就是一個敗家子,沒什麼本事,這時候能拿出這樣的本錢當作打水漂一樣扔掉,那也是人的本事。這就是如今的世道了,經商的本事、經商的本錢,同樣都是受人歡迎和尊敬的。
禎娘身處其中倒是真認得了好幾個必定要深交的人物,譬如一手把控著內蒙與九邊毛皮交易的趙太太這是她夫家的生意,只是她如今當家,自然就是她說話算話。每年這一道毛皮交易不只是掐住了邊貿毛皮商人的脈搏,這邊的價格就是對東南都影響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