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再三地看了,才遲疑道:「莫不是當初與家裡同住一條巷子是許家?噯!這都是這都是什麼事?中間快三十年沒走動,突然送東西就送到了呂宋,也是突兀!」
這世上當然也有許多幾十年沒的聯絡,然後又重新走動起來的人家。只是那些大都是有由頭的,譬如說因為機緣,兩家又住到了一地的,又或者有些別的巧合。總之不會是這樣,冒冒失失地就隔著重洋萬裡送一份節禮。
不過話雖這麼說,顧周氏也覺得頗為無語,最後還是去見了見送禮的人。不是為什麼家鄉人,禎孃的家鄉是蘇州,顧周氏的可不是,即使蘇州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她與丈夫的生活幾乎都是在蘇州。
還是為了『故舊』二字,大概是到了她這個年紀,人總是會變得越來越念舊。話說當年那些認得的,有過交往的人,到了如今也該越來越少了吧。於是隻要有一個可以說說過去的,心裡總是忍不住親近一些。
見了人回來後,顧周氏似乎是感慨般的與禎娘道:「那邊確實是許家太太送來的禮,難為她有心,押送禮物的人裡頭有個媳婦子也是當年認得的——當初她還是個跟在許家太太身邊的小丫頭,打結子打的最妙,我還託她給你打過一個荷包我記得你小時候的東西我都收在了太倉老宅裡,或者仔細找一找還能找到。」
物是人非,似乎人人都會這麼說,然而只有真的身處其中才知道這句話的滋味。顧周氏這些年年紀越來越大,這種感慨並不陌生,但是這對於禎娘來說就是一種從來未有的情緒了。
算起來她這些年年頭不短了,只是因為一直在變換地方。最開始是太倉,然後到了金陵,出嫁後呆在了太原,最後兜兜轉轉回南,又住在了泉州。南南北北上千裡,以為以後就是走,也絕對不會有這樣大的路程。
然而,然而。跨過重洋她隨著丈夫定居在了海外之地的呂宋,從一開始睡也睡不香,吃也吃不好,再到現在一切和前頭三十年沒什麼不同,也就是幾年而已。而這中間她甚至還去了一趟歐羅巴——現在事後回憶,甚至偶爾會懷疑那就是一場夢而已。
因為在一直一直向前走,所以也就沒有機會回頭往後看。這時候顧周氏說到這個,藉由一個禎娘自己都不記得的,但卻是她用過的絡子荷包,禎娘忽然就有了一點點感觸。只是她第一次明白其中滋味,心有所感亦不能說。
顧周氏也不是要嘮叨太多這些,很快就重新興致勃勃道:「別的也就罷了,許家太太送過來的東西也十分有心了。不是在蘇州買一些當地的東西就是土產了,好多東西本來就是糊弄外來進貨的客商,咱們平常用的還不是別種?你待會兒去看一看,都是格外熟悉的,你小時候也用過呢。」
顧周氏這樣說,禎娘自然也應了一聲。蘇州來的東西確實不錯,不是那種用銀子堆出來的不錯,而是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用心準備的不錯。不過這些禎娘記憶裡有的小東西,最後卻不是她用了,而是被洪鑰看見,曉得來路之後似乎哪個都感興趣。
禎娘無法,只能把這些都給她拿去玩。後又搖頭道:「這就是怪事了,你好似一直就喜歡一些蘇州的東西。只是其中有什麼緣故?我記得你是從來沒去過蘇州的——若是因為喜歡江南風流,那杭州、湖州等,也是不差的。」
洪鑰笑嘻嘻地把玩一個碧璽手串,皺著眉頭似乎在仔細思索這個問題。然而最終一無所得,只得道:「我也不知道,大概一開始是因為那裡是孃的家鄉,因此多存了一分心思到上頭。後頭看了幾多書本說蘇州,家裡又常年多蘇州風物,漸漸的竟真的喜歡起來。」
禎娘對此還沒說什麼,倒是旁邊的顧周氏笑起來道:「這樣喜歡蘇州,那兒又是你母親的家鄉,我也有許多故舊。況且江南水土,沒有不好的——既然樣樣都好,不若到時候你就嫁到蘇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