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鈞的西夷老師還是尋到了,是一位沒落貴族家的小兒子出身。無論是在西夷還是在大明,沒落貴族都是一樣的。往日的榮光並不能帶來太多現實的好處,就算有也輪不到不能繼承貴族位置的小兒子。
不過這個貴族家庭的小兒子也不是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至少因為家庭出身的緣故他受到了這個時代完整的貴族教育。簡而言之,如果他能適應普通人的生活的話,無論做什麼,至少起點就比平民出身的競爭者高了。
只是祖輩的一些浪漫特質在他身上顯露出來,他更想成為一位藝術家,確切地說是畫家。只是在威尼斯呆了十年,最終也沒有從窮畫家中出頭。就在他陷入困頓的時候,華夫看中了他。
「藝術家,是的,藝術家。不過藝術家也是要生活的,您說呢?更何況這份工作,成為一位東方貴族家小男孩的家庭教師,相信我,並不會成為您追求藝術的阻礙——我看過您的畫,似乎有很多明國的風景,當然那只是根據傳教士的日記和畫冊臆想的,但您既然對此有興趣,為什麼不親自去一趟呢?」
華夫這樣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鍛鍊出來的交際明星,當然不是一個沒落貴族出身沒有混出頭的小畫家能敵得過的。很快就被對方說的暈頭轉向,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答應下來了這份工作。
不過事後想一想,也沒有什麼後悔的地方。再呆在威尼斯的話,也看不到什麼未來了,至少短時間內看不到什麼藝術上的出路。然而在此之前他還要活下去,那麼找到一份足夠養活他的工作就是很有必要的了。
去到遠離家鄉的地方,這種工作或許對於一般人來說是個問題。但是對於本身並沒有什麼牽掛的人,還是一個想要到遠方的藝術家來說,就完全不是問題了。或者從內心深處看,可能還是夢想。
這位名為貝爾曼的中年畫家就是現在洪鈞的老師了,他也確實是有學識的。洪鈞點點頭道:「什麼都好,我是說那些西夷人的知識,或許有些不如我們大明,然而也有他們的獨到之處。」
洪鈞只要是真的有收穫,禎娘便覺得滿意了。至於說世人眼中兒子該用功的方向——四書五經才是該硬啃下來的,八股文乃是本業。至於一些詩詞的東西,或者其他雜學,就算不是『玩物喪志』,也該少弄一些,免得移了性情。更不要說是西夷人的雜學了,只怕在他們眼裡是九流以下的行當!
以禎娘來說,絕不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在她看來知識上的東西,多知道一些總是有好處的。至於說真為了一個科舉,成了只會啃那幾本書,之外一概不通的,那才真是本末倒置了。
禎娘忍不住看向了船艙外面的大海,她向來覺得讀書很重要,然而實際經歷卻是更重要的。而她想把她的孩子們都培養成那樣的人——或許不是旁人眼中最該長成的樣子,但卻是很好很好的樣子。
後來這樣簡單的談話在一路行船的路上還發生了很多次,大概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真的很無聊。而回程甚至不比來路,那還有些每日的期待。等到回程,就真的只是回程了而已。
不過偶爾禎娘也會獨自站在艙房的視窗上看向外面,有些心有所感,關於這一路——她想了很多,然而最多的還是少女時代在盛國公府附讀的時候,一群小姑娘一起說到將來想要做些什麼。當時她就在看一本地理志,她確確實實是想走遍這天下的。
不過只要頭腦正常,就應該知道,她們這樣出身的女孩子,只要不是嫁了一個滿天下外放的丈夫,基本沒可能遊遍天下山水。不過夢想著東西果然是要多想想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可以實現的啊。
當初禎娘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九邊衛所子弟,只以為一輩子就要呆在九邊,不會再有動位置的時候了。誰能想後來有了那麼多的變故,她去了泉州,然後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