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怪的,但凡是史書故事,或者話本傳奇裡,這樣的情形,總該有段話流傳下來。或者有夫主戀慕的,則是發誓下輩子能如何如何——也能是李夫人那樣避之不及,發出『色衰而愛弛』的千古名言。
或者是夫主了無情誼,那就是另一種了。有的自怨自艾,死去的時候正如一脈枯萎的花,這正是眼淚流盡了。這樣的自有詩人詞家為她惦念,寫一出閨怨,讓後人感嘆一番。也有的發出絕情怨恨之語,譬如霍小玉之於李益詛咒。
但是過日子不是史書故事也不是話本傳奇,何姨娘走的倒是十分安靜了——若是臨終前真說了什麼出格的話,那麼早就有人傳出來當作談資了,後宅裡哪裡來的秘密呢。
這樣安靜也是奇怪的,又是尋常的,不然她能如何。似乎她曾經身為寵妾也在後院跋扈,從而大小聲過。然而那樣的大小聲算什麼大小聲呢,在安應柏面前,在小王氏面前,甚至在玉浣這些小姐少爺面前,那不過依舊是小到不能再小了。
玉灩忽然道:「我的母親也是姨娘,當初也是早早走了。只是不知當初是不是也是這樣,如同何姨娘這樣。」
禎娘這時候才第一次出聲,聲音裡也有疑惑:「你是要說些什麼?這些也不會是你的事兒,你是盛國公府正經的小姐,自然是要與人做正房太太的。」
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開導了。玉灩也是神情清楚了一些,道:「是的,不關我的事兒——我只是,我只是有些不願意與後宅打交道了,若是後宅真箇就是這樣的話。」
禎娘心裡一動,這倒是與她一些相投不謀而合了——是了,玉灩怕什麼呢。即使她是庶出的,母親是個姨娘,但是她天然還是站在正室一邊的,她可不會做什麼姨娘之憂。
她是盛國公府的小姐,這家人的小姐除非進皇宮,不然怎會做妾。況且她從小守著老師教導,也都是往正房去的。她天然就是正房,自然想的正房的好處和憂慮之處。
至於這時候提起何姨娘,提起她的母親,這不過是一個引子罷了。因為她和這些人一樣,將來也都是要活在後宅裡頭的,所以見到這些她會不安——禎娘也和她一樣。她們還那樣年輕,即使是出挑的聰慧,但是眼神明亮純潔,還沒有經過搓磨。
禎娘聽過玉灩理清楚思緒的話後與她對視,什麼也不說了。不過透過眼鏡,兩個人也是知道這時候是一樣心思,忽然笑了。玉灩清清楚楚道:「這樣突然軟弱簡直我自己都看不得,只是說出來了忽然覺得也沒什麼了,我終於能決心不再怕了,我一定能在後宅活得好好的,這有什麼好怕的。」
禎娘抿唇一笑:「共勉。」
兩人說過這一番話後只覺得神清氣爽,更加沒得睡意了。乾脆起身,重又去了大家玩耍的捲棚處——這時候大家從原先三兩個玩一樣,變成了玩的只有三兩樣了,都是些賭博遊戲,果然玩到最後還是覺得這些最有趣味,哪怕都是一班千金小姐。
這些千金小姐平常何等文雅,這時候也吵吵嚷嚷起來——特別是玩骰子那一處,簡直是鬧市一般。兩人正瞠目結舌,這才離開多大一會兒就換了一個樣子了也是十分驚奇了。
這時候玉淳第一個看見兩人,立刻大聲道:「也是稀奇,宴請大家一起來玩兒的。偏生主家半路單獨和一個客人不知道避到哪裡去了,有什麼勾當?難道是悄摸摸說話去了?快快說來有什麼私房話!」
一時都起鬨起來,禎娘只得胡說:「今日到這時候只是晚些遊戲實在無聊的緊了,我們剛才是商量著不如咱們打一回葉子牌,也不賭別的,就是賭一回東道,輸的最多的幾個出錢請客就是了。」
玉潤第一個出聲:「聽聽,這是什麼話兒!這也是一個做主家的說出來的?你請咱們來玩,自然是要管著吃飯喝酒的,哪有讓客人們玩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