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澤算是白討了一個沒趣兒,不僅不覺得尷尬,反而越挫越勇,發掘出了和禎娘說話的樂趣。便指著上來的茶道:「這就是你特意讓上的茶?有什麼不同?先要說好,我這人能讀書寫字還是我老子當年拿了竹條的功勞,至於清雅氣,只怕一輩子和我無關了。你想讓我薰染一些,我是無謂的,只怕你要失望。」
禎娘可不和他糾纏在這一點,只是淨手,親自從罈子裡取出紙包,道:「這是最好的雨前龍井,若是清明前,號稱『蓮心』,只覺得味淡,我並不愛喝。雨前茶留存到現在,最難的是蘊藏,大多到了現在便失了那點滋味。」
「我最愛這樣蘊藏,學的是袁枚先生《隨園食單》裡『雨前最好,一旗一槍,綠如碧玉。收法須用小紙包,每包四兩,放石灰壇中,過十日則換石灰,上用紙蓋扎住,否則氣出而色味全變矣』的法子,這時候用,與新茶也無異。」
禎娘又道:「這樣的好茶自然不能隨意辜負,謹記得烹時用武火,要用穿心罐,一滾便泡,滾久了水味便不如了。停滾再泡,葉浮出算成。一泡便要飲,用蓋碗蓋住,哪怕只是一會兒茶味兒也是要不如的。」
說話間禎娘已經泡好了茶,先是與周世澤一碗,然後與自己一碗。兩人慢飲,禎娘只覺得果然清芬撲鼻,舌有餘甘。至於周世澤是不是覺得還不如他自己五個大錢可以買兩碗的胡桃松子茶,那禎娘是不管的。
說來也是奇怪,要是未婚夫妻兩個,或者說是新婚夫妻兩個,哪一個不是竭力迎合對方。特別是女子,總該要討好夫婿才是。但是禎娘竟是渾不在意的,這不只是禎娘性格使然,也是周世澤的不同了。他的所作所為,先一步告知禎娘,兩人該是如何就是如何,反而這樣才是最好。
兩人相處越好,沒得顧周氏以為的如膠似漆,但是其中平靜恬淡順遂心意卻是兩個小兒女更加喜歡。直到到了安應櫸該是回九邊述職,這才是要分開了。
這也並不突然,畢竟是早預計了日子的。周世澤在住處打點行囊,其實也沒甚好打點的,他又不是此間中人,來的時候有什麼,自然回的時候還是什麼——也不能如此說,他自己只消打點帶來的事物就是,但是這一回他可是多了一個岳家。
顧家女婿要回家了,怎麼可能只是看著,自然也要幫著忙亂一場。或者是他路上用得著吃得著的,又或者是一些本地特產,只為了帶去算是個心意。自已用也使得,送人情也使得。
顧周氏可是雜雜拉拉收拾了一大堆,臨到出門前一日讓人駕著大車給送到周世澤處。岳家送來的東西,所謂『長者賜,不敢辭』,自然要全盤收下。等到給駕車的封了紅包打發走,周世澤才帶著小順兒和其他小廝開啟東西。
小順兒忍不住咋舌道:「少爺,這可真是厲害,姑太太送來的東西倒是比咱們帶來的還多了。原說丈母孃就是對姑爺最上心的,果然不假。這回回去我也讓我娘給我說親,也好有個丈母孃,一定比我娘成日對我兇巴巴的要好!」
周世澤才懶得理他,自顧自地看東西,一眼看到其中有個匣子格外不同——格外裝飾華麗就算了,還放在最上頭,顯然是與眾不同的,不用猜也知是禎娘單獨給的了。
周世澤最先開啟這匣子,只見裡頭整整齊齊地磊著一些布帶子,還繡著一些花紋。乍一看,若不是料子不對還以為是女孩子的髮帶。但是周世澤看了看帶子的長短、寬窄,最後發現這竟然是練武的時候的綁帶。綁手腕、虎口、腳腕這些,防著受傷。
這可真是哭笑不得了,這些東西上頭誰會繡花來著,不說顯得娘裡娘氣的,只說這樣該硌得慌吧。
旁邊的小順兒看了也覺得奇怪,便道:「少爺,這是個什麼?難道是髮帶不成?顧家送這個與你做什麼。」
周世澤大笑著道:「不認識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