禎娘在堂哥背著、女儐相跟著中上了花轎,這時候她身上一點力氣也無,倒不是用在了唱哭嫁歌裡,而是全隨著滾滾的淚珠去了,身上似乎一下沒了脊樑,非得手扶住轎子隔板,不然竟是連坐也坐不住。
然後就在顧周氏不捨中放下轎簾——她曉得以後就難見女兒了,真的再相伴,那也該是多少年後的事兒?一時也是身上一軟,虧得旁邊有丫鬟婆子扶住,她還能繼續唱著哭嫁詞,這其中似乎她的魂兒也隨著唱詞走了。
鳴鑼敲鼓,百子炮仗噼裡啪啦。周世澤臉上全是笑意,就連眉毛也是高高揚起。手上抓著馬鞭,利索上了馬便往碼頭那邊走。後頭就是隊伍跟隨,特別是禎孃的嫁妝隊伍,總共是一百二十八抬,全是紅槓箱紅綢花紅雙喜,連綿著往碼頭去。雖然做不到真的『十里紅妝』,但哪怕在金陵也是了不得的排場了。
還有專人一路上撒著瓜子花生紅棗糖塊之類,夾雜著銅錢,周圍哪個小孩子不去搶?周遭的人也嘖嘖稱奇。
「嗐!真不愧是獨養女兒了,這正是把個全副家產都做了陪嫁才能有的場面!我聽說人家還是緊湊著來的,不然真箇按著平常裝嫁妝,兩百抬也打不住!」
「這有什麼,應該的!畢竟人家是珍珠顧家,整個家產難道這些都沒有?不過為了不顯得暴發戶般炫耀罷了,如今雖然沒什麼嫁妝抬數僭越的說法,大家還不是默默遵從?」
「唉,只是可惜了!這樣好大一注財貨,又聽說顧家小姐是個難得的美人——怎麼就便宜了個九邊的軍漢?難道我們金陵爺們都瞎了眼,錯過了這顆明珠?」
「也別這樣說,當初定親的時候珍珠顧家還不是珍珠顧家呢,自然不像如今這樣出挑。又說什麼九邊軍漢,人家可正是正五品千戶官,還因著立功賜了正四品明威將軍。這是什麼意思,是當大用的意思,很快就要高升了。」
旁邊卻還有人酸溜溜地道:「文貴武賤早就成了定例,就是正五品正四品又是如何?正一品的武官見了正一品的文官還不是門下一走狗!到底是西班出身,雖有興頭,卻沒得十分尊重。」
這話就是有些妄斷了,不說九邊武官與其他武官分別大著。就說普通的武職,自從武宗皇帝之後也不是那樣沒地位了。雖說千百年以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只定見不是能夠輕易解除的,但也不至於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不說別個閒人如何議論,禎孃的花轎在十里紅妝之中,周圍又有十幾個丫鬟跟隨有周世澤在最前頭坐著高頭大馬,然後就這樣一路上人馬浩浩蕩蕩,帶著這豪華的發嫁隊伍到了停靠著好些官船的大碼頭。
金陵就在秦淮河邊,依水而生,碼頭自然不少。其中最大的一處港口,總有十幾個碼頭,還單單留出了一個小些的專門給官船走的。
船隻也有各種各樣的,海上的不論,只說專走運河的大抵可分做三種。頭一種是專門運送漕糧的運糧船,這都是大船,出入江南和京杭大運河,把南邊的稅米給運到帝國的都城去。這樣的船自然要大,同時也少不了,按著個省編成了『幫』,總共有數千條。
這些運糧船不停歇地南來北往,輸送漕糧。然而卻也不只是運送漕糧,要知道漕上漕丁們的收入是受到層層盤剝的,偏偏要養活家小,自然就要找些偏門財了。往漕船上捎帶零星貨物和客人,本就是慣例了。特別是自京城空船歸來,哪裡有走空的道理。
第二種就是各種小船,從單艙船到各種小船都在此列。有名的紹興烏篷船、武昌□□燕、揚州草上飛等等有一樣算一樣,都是的,也沒法子細說。
第三種,也就是最後一種就是官船了。只是官船並不是顧名思義是當官人家的船,這是專門指專門坐人的大木船。相比運糧船它是專門載人的,自然舒適的多,相比小船它大很多,更加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