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安父略一沉吟,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瞞老人家,我是受人之託幫忙找個人的。鎮上有孩子被拍花子拐走了,縣太爺前幾日抓到了拍花子,根據他們所說,前陣子曾把一個兩歲的男童從橋面上丟到了河裡。」
那老人家一聽這話,臉色都變了,下意識的罵了一句娘,隨後才抬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了安父,半晌沒吭聲。
見他這副態度,安父反而鎮定下來了。
「我也是受人之託,孩子家裡人都快急瘋了,孩子的太奶奶甚至因為太過於自責而病逝,而且這事兒還涉及到了拍花子案,縣太爺已經插手了……」
老人家更遲疑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出聲。
「縣太爺英明神武,賞罰分明,如果真的是另有內情,我相信他不會讓好人受罪的。」為了能讓老人家安心,安父也是真的拼了,忍著噁心誇了一波縣太爺。
終於,在安父的再三勸解下,那老人家吭吭哧哧的給出了一個不太明確的線索。
他建議安父去找裡長。
又提醒說,最好能帶上有分量的人,還是孩子的家人,不然裡長不一定會幫忙。
安父曾經在安家村住過一段時間,很清楚像這種閉塞的村子裡,外人是很難直接帶出孩子的,哪怕知道明確的線索也不能直接上門搶孩子。因此,他謝過了老人家,決定先去通知丁家人。
事情倒是辦得很順利,丁家雖然不算富裕,但畢竟是本地人,很快就找了當地書院裡的先生,一行人就這樣登了裡長家的門。
裡長聽完事情經過後,很是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在安父再三強調,這事兒已經鬧大了,縣衙門都插手了,他才不得不開口說了情況。
「我知道你們說的那孩子在哪兒,但這事兒不太好辦……唉!」
「去年入伏那會兒,李家兩個小子跟他們奶奶說,要去河裡玩水,結果去了就再沒回來過,連屍首都沒找到。李阿婆的兒子前幾年就病死了,她兒媳婦也改嫁了,就守著兩個孫子過日子。一下子,兩個孫子都沒了,她腦子就有些不大清楚了,瘋瘋癲癲的。」
「還好,她有個孃家侄子時不時過來幫襯一把,可人家也要過日子,反正李阿婆就是餓一頓飽一頓的。還經常往河邊跑,非要找孫子。」
「就前陣子,她突然抱回來一個孩子,渾身濕噠噠的,小臉還被憋得青紫,幸好村裡有人略懂一些醫術,給救回來了。後來孩子又發了燒,李阿婆一宿一宿的守著,給孩子換濕帕子,求了她孃家侄子借錢請大夫抓藥,還把她小孫子的衣裳給那孩子穿……」
裡長抽著旱菸,一點點的說出了情況。
他沒提孩子如今怎麼樣了,只反覆說李阿婆命有多苦,遭遇了多少坎坷的事兒,然後就是一聲又一聲的嘆息。
包括安父在內的其他人都沒吭聲。
「罷了,這也是她的命吧。」裡長放棄了,就算他有心護著自己人,可這事兒都已經鬧到縣衙門去了,真要是來了衙役,他又能做什麼呢?再說這確實是人家的孩子。
裡長起身招呼人往李家走去。
走到半路上,孩子的父親突然開口:「我們可以給錢的,她在孩子身上花了多少錢,我們家給雙倍。」
「唉,這哪裡是錢的問題。她一個老婆子,要錢幹嘛呢?」裡長搖頭嘆息,「別看這些日子她要照顧那個孩子辛苦得很,我倒是覺得她好久沒犯病了,也沒再往河邊跑,不嚷嚷著要找她孫子了。」
說白了,這就是個信念,是李阿婆的精神寄託。
這個道理,在場的人也都懂了,但總不能因為這個緣故,不要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