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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至這大明朝時,甚至初次見到張居正的時候,柳賀從來沒有想過,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會與自己產生關聯。
在那時候,張居正的生或死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但此刻,一想到不久之後的未來,柳賀也忍不住有些悲傷。
轉機
張居正與柳賀談了會便有些疲了,儘管如此,他仍強忍倦意,和柳賀說起了他為官多年的經驗,如何為人、如何辦事,條條道道皆剖析分明。
柳賀知曉張居正這是在為自己鋪路,便將他所說一字一句全部記下。
到離張府時,柳賀步伐也有些沉重。
朝政之事皆壓在張居正一人肩頭,有他護著,天子可以安心學經義文章,學為君之道,百官各司其職,朝中政策也能有條不紊地推行。
誰都不知,張居正一旦不在朝中,大明江山又當如何。
柳賀心中明白,張居正對他是有所期待、有所託付的。
但他並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否接住這份期待,他不是張居正,在這大明朝,也沒有人會成為下一個張居正。
尤其入閣這樁事經歷了太多紛擾,柳賀其實也有些迷茫,入閣是許多官員畢生的夢想,柳賀對入閣的執念雖然不深,可他很清楚,唯有攀至高處,他才能為天下、為百姓做出更多。
只差一步了,他究竟該進,還是該退?
或者說,在入閣這件事上,他自己究竟能做什麼?
今日上門見了張居正,柳賀一想到他的將來,便覺得自己還是該爭一爭。
若自己不能入閣,日後天子若真要清算,誰能護住張居正?
柳賀並非自傲,他覺得,到今日,或許只有他一人罷了。
且只看入閣這一件事,便知天子並不是那等對朝“臣十分優容的君王,萬曆朝的首輔中,能從容致仕而不生怨者也數得過來。
那在這種時候,他還能做些什麼?
……
白日見過了張居正,晚上柳賀睡得就不太沉,夜裡翻身醒來了好幾回,心情也不似往日,連楊堯都有所察覺。
楊堯便握住柳賀的手:“夫君,我有些睡不著,便和我講講事吧。”
她見柳賀眉頭不自覺皺起,便伸手將它撫平:“自進京以來,夫君老了許多。”
柳賀嘆了口氣:“若是可以,我倒寧願在鄉下和山水作伴,然而朝廷有事,若人人都是這般想法,百姓們又將如何呢?”
他是官員,退路有無數條,便是大明江山再動盪,距離覆滅還有六十年,他不至於活到九十多歲。
但他若選擇退,張居正的改革又該如何?
莫非真要眼睜睜看著後人將前人創下的家業覆滅,看歷史邁入不可挽回之深淵嗎?
曾經的柳賀可以不在乎,但至如今,改革有他參與,他周圍的官員、百姓皆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史書上一個個冰冷的數字。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柳賀道,“何況恩師已為我付出了許多,我此時放棄,便是將他一番心意付諸東流。”
楊堯輕聲道:“無論相公做什麼,娘與我都願意支撐著相公。”
“還有妙妙和知兒。”柳賀笑道,“知兒一說話,我心中也舒暢了許多。”
“妙妙再過一月應當也能進京了,待河上解了凍,船隻暢行,相公便能見到娘和妙妙了。”
柳賀又與楊堯說了會朝堂的紛爭,具體細節他沒有和楊堯詳說,只挑了其中簡單些的、不夠兇狠的爭端。
楊堯一直耐心聽著,時不時附和柳賀兩句,柳賀心中真實的想法是不好袒露的,不管是對張居正,還是對翰林院中幾位知交好友,他在這一點上一向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