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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開海之事隆慶年後便甚少提及,柳澤遠此舉卻令此事人盡皆知。”
申時行覺得,這或許就是柳賀的目的。
……
面見天子後,柳賀正式向朝廷上疏。
他在疏中說,眼下朝廷缺銀嚴重,各地的銀礦雖已開採,仍無法滿足朝廷所需。
東南沿海每年都有海船裝載白銀至國內,以獲取豐厚利潤,除此之外,弗朗機人在波託西等地發現銀礦,經由果阿進入香山墺,以購買大明所產茶葉、絲綢、手工製品,此中利潤可謂十分廣博。
既然其中利潤如此豐厚,為何不將其公開?由朝廷監督,從中抽取商稅,派海兵為海商保駕護航,擴張與弗朗機等地的交易範圍?
事實上,大明雖維持海禁政策,但眼下白銀已成為了官方的貨幣,隆慶開海,也有阻擋不住白銀緊缺的因素在。
除此之外,一條鞭法以白銀抵糧稅,也是將白銀作為一種貨幣抵
擋國內經濟危機。
大明的滅亡,後世有一個觀點,認為是“白銀中毒”,大明雖實行閉關鎖國之策,但其東南沿海逐步呈現出初始的市場經濟的狀態,正視其進入世界經濟市場的表現。
因而柳賀覺得,既然利潤都由豪商巨賈獲得,那不如讓朝廷也來分一杯羹,至少可以為朝廷增加收入,也能緩解缺銀的壓力。
除此之外,柳賀在疏中也提到,百姓之所以怕海畏海,也是因海禁之策。
眼下各國都派船至各地巡遊,弗朗機甚至佔據了呂宋,以促成其與東方的貿易,在這種情況下,我大明絕不可以坐以待斃,先要強海兵,再要強海民,外敵不敢犯令大明之海域。
柳賀這疏一上,滿朝文武皆驚。
原先只是柳丹徒之心路人皆知,如今柳賀卻將自己的想法明晃晃擺了出來,一點也不加以遮掩。
在大明朝的歷史上,以閣臣之尊提開海者,柳賀是 新春
“依澤遠你之言,海運之利可謂無窮,但其害處只怕也要小心。”王錫爵道,“你可知,自你上了那疏後,我府上收到了數位同年的來信。”
柳賀那封疏在幾天後登上了《育言報》的頭版,這段時日以來,《育言報》主版幾乎為開海一事所佔據,朝中議論有許多都登上了《育言報》。
開海一事,正如張居正柄政時推行的考成法、一條鞭法一般,成為街知巷聞的大事。
若張居正仍任首輔,有他支援,開海或許比如今更通暢些,開海雖由柳賀提出,但他畢竟是三輔而非首輔,此事的推行力度恐怕遠不如考成法及一條鞭法。
也有官員不將祖訓擺在前列,反是問柳賀,海運之利必奪漕運之利,朝廷或許可以自海運中收重稅,然漕運事關百姓生計,又有漕工、漕兵等以此為生,若這些人的生計受到影響,柳賀又當如何?
大明禁海以來,漕運幾乎是運輸貨物的唯一渠道,事實上,儘管漕運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壟斷,但漕工與漕兵的生活仍是十分艱難,無論朝廷有什麼籌劃,無論其出發點如何,最終受損害的只會是普通百姓。
一條鞭法同樣是如此。
開海也是如此。
漕運的獲利仍是歸了世家大族,這些人平日躲在背後吸取民脂民膏,一旦漕運本身的利益受損,他們便將百姓搬出,擺在前面。
柳賀暫時未言,便有官員聲稱,柳賀一意孤行推行海運,將致百萬漕工衣食受損,此等禍國殃民之舉,朝廷應當立即禁止才對。
然而,柳賀心中明白,包括這些彈劾他的官員心中也明白,開海之後,漕運的弊端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緩解。
壟斷行業想要轉好,唯有在出現危及它生存的領域之時。